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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多么可惜!”

  “是的。”

  “你已经决定了?”

  祖斐别转面孔。

  “我有私心,当然希望你留下来,祖斐,我把第二名过继给你如何,让你有些事做。”

  “若是个男孩,我不要。”

  “你同大姐一样,重女轻男到极点。”

  祖斐笑。

  “但,你同怀刚在一起,看得出是快乐过的。”

  “太快活了,所以曾经觉得不可能,哪里有不吃苦的恋爱。”

  沈培从来没有听过如此荒谬的理论,深觉祖斐偏激,又不敢批评她,憋着不响。

  这是祖斐第三次中途变卦,后劲不继,也许下意识,她害怕走毕全程。

  “怀刚与别人不同,你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祖斐想起来,“对了,祝志新到底有没有同太座分手?”

  “离婚极之昂贵,开销惊人:孩子、孩子的妈、孩子的家、自己、女朋友的生活费……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

  祖斐点点头,“所以他折腾了一会儿,回去了。”

  沈培笑一笑,不回答。

  “过来吃饭,有你喜欢的面拖黄鱼。”

  祖斐四周围看一看,“女儿呢?”

  “去练舞。”

  “你也太望子成龙了。”

  “有什么办法,风气如此,我怎么敢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祖斐原不是个吃素的人,坐到饭桌前,只觉饭菜俱香。

  “大男人呢?”祖斐问。

  “加班。”沈培停一停,“十年以来,他说加班,就是加班。”

  “我也做得到。”祖斐说。

  “你做得到?”沈培讪笑,“早嫁出去了。”

  祖斐没有再出声。

  饭后沈培说:“我送你回去吧,出来一整天了。”

  祖斐犹豫。

  “你想躲我这里一辈子?”

  祖斐拾起外套,“好,我走我走。”

  沈培拿了车匙,送她到楼下,看见靳怀刚站在电梯大堂等候,便识趣地停下脚步。

  “不用我啦。”沈培说。

  她以为祖斐一早约了他在等。

  在车子里,他问祖斐,“工作如何?”

  “做得腰酸背痛。”

  “他们说你五点半就下班,现在已是十一点正。”

  “你等了很久,为什么不上来?”

  怀刚问:“沈培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

  “你们交换意见的欲望极之强烈。”怀刚并不放心。

  祖斐微愠地说:“何不怪我们是非多,嘴巴疏。”怀刚立刻知道讲错话。

  “看样子我们两地的文化的确有差别。”

  “对不起,祖斐。”

  “怀刚,我们不住的互相道歉真不是办法。”

  怀刚不置信地说:“你改变了主意?”

  祖斐叹口气。

  “怀刚,我到家了。”

  怀刚把车停下来,额角抵在驾驶盘上,看不到表情。

  “给我三天时间。”

  他转过面孔,他的温柔回来,吻吻祖斐的手,“随你怎么说,毕竟,我不可以留下来,需要牺牲的,是你。”

  “谢谢你,怀刚。”

  “祖斐,我们再一直互相道谢,也不是办法。”

  真的,太客气了,哪里像柴米夫妻。

  祖斐有一刹那的冲动,真想闭上双眼,跟随靳怀刚而去,以后盼望故乡,要抬头看星,而所有的星上,都有花朵。

  祖斐终于说了再见。

  她看着怀刚的车子离去,低着头走进屋内。

  有人挡着她的路。

  祖斐抬起头来,看到那位著名的天文学家。

  “你还没有放弃,”她诧异地问,“进出自若,莫非我们已经做了邻居?”

  欧阳先生有点尴尬。

  “先生,你仿佛已为整件事着魔。”

  “是吗,”欧阳不服气,“但我已掌握到新证据。”

  “看,先生,时间晚了,我很疲倦,不想听你的故事。”

  “方小姐,明天我到你办公室来。”

  “我们也有工作要做。”

  “方小姐,我与你是同文同种的人。”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祖斐不胜其扰,感觉上像女明星遇上坚持的记者,不能脱身,暗暗叫苦。

  “明天早上我来拜访。”

  祖斐不去睬他,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都经不起考验,为着一点好处,风度尽失,似一个穷追猛打的登徒子。

  回到家,见一室凌乱,才想到要急急另聘女佣人。

  明天要托沈培办妥这件事,不然连干净毛巾都没有。

  祖斐坐在床沿,呆了很久很久,把从小到大所有一切轻轻重重不如意的事都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又重复温习克服这些难关的细节,得到结论:无论怎么样,时间总会过去,痛苦一定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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