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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我做了个哭笑难分的表情。

  傅于琛仍似气急攻心,“承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别转面孔。

  他以为我同他玩游戏。

  接着梅琳进来,她看他一眼,然后轻轻伏到我病床上,握住我的手,“医生说你很好,你过正常生活的成数极高。”

  我点点头。她用了一只新的香水,很浓郁的果子味,冲淡了消毒药水,使我略觉安全。一个女子,有时需要另一个女子更多,因为只有她们了解,她们明白。

  梅琳说:“你会活下去。”

  我轻轻答:“但失去头发及幽默感。”

  “你不会。”

  傅于琛震惊,才离开数天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他再一次失去机会。

  我闭上眼睛。

  出院那一日,傅于琛来接我。

  实在不愿意见到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已可以达成毕生愿望,但生活总与我们开玩笑,你计划的是一样,发生的又是另一样。

  胸口里充塞着泪水,但嘴角却牵动一个笑。

  傅于琛轻轻说:“我与医生详细谈过。”

  当这件事结束,我们都会成为专家。

  “只需要治疗一年,承钰,一年后你可以康复,医生有很大的把握。”

  我什么也没说。

  “明天,我们就去注册结婚。”

  他把脸埋在我手心中,我感觉到他炙热的眼泪。

  “承钰,”他呜咽说,“我伤心到绝点,不知怎么办好。”

  “一年后再说吧,我或许会痊愈。”

  “让我来照顾你。”

  “不,我还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

  “最好让佩霞看护你。”

  “她要服待自己的家,还是放过她吧,我有自己以及医生护士,会渡过难关的。”

  “恳求你,不要拒绝我。”

  “不会成功的,付于心。”

  “承钰——”

  我轻轻按住他的嘴,“答应我一件事。”

  “任何事,请你说。”

  “不要再结婚。”

  他应充我。

  那只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觉得终于为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

  马佩霞在两个星期后蜜月回来。

  一身太阳棕,看得出小心翼翼地搽过不少防晒品,但紫外线还是在她脸上添了一大堆雀斑,我对牢她摇头,她会后悔,一定是为着迁就欧阳,他是户外型。

  她很为我担心,“可以让我看看手术结果?”

  我摇摇头,“太不雅观了,因为坏细胞蔓延列四个淋巴结,连续三个月要躺在电疗器下,如果坏细胞伸延到二十个淋巴结,我不会坐在这里。”

  “专用名词琅琅上口了。”

  “这些都是我日常生活用字。”

  她细细端详我。

  我问她:“婚姻生活愉快吗?”

  “承钰,听说你最近同乔梅琳来往得很密。”

  “她是我的朋友。”

  马佩霞静一会儿,“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知道没有?”

  “她是一个极之关心我的人。”

  马佩霞点点头,“其他不重要?”

  “当然,不重要。”

  “承钰,我们仍然爱护你,别忘记我们。”

  “你在外头听了什么谣言?”

  “承钰,你说得很对,一切不重要,”

  马佩霞充满怜惜地趋近,用手细细触摸我面孔。

  我握住了她的手。

  “但愿你快快康复,再度投入工作。”

  “谢谢你。”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段日子最难熬,每日似上班一般,穿好衣服赴医院,躺在电疗室接受治疗,庞大的机器显得我身躯渺小,对护理人员来说,任何病体完全公平招待,臭皮囊的价值等于零。

  但是梅琳总使我精神振奋,她每一日驾驶不同颜色的车子来接我,竭力驱走低压。

  在那三个月根本没有见过别的朋友。

  傅于琛来过。

  看到傅于琛很高兴,但是没有主动的对白,只能微笑地回答他问话。不,我不想跳舞。没有,医生说什么都可以吃,但最好以蔬果为主,有空多数看书。梅琳每天与我一起,明年或许可以共游欧洲。

  听到梅琳的名字,他缄默。

  过一会儿他再要求,“承钰,让我来照顾你。”

  “我已经欠你很多,无法偿还,你实在不必与我一齐挨这一年。”

  “你情愿去欠一个陌生人的情。”

  “梅琳不是陌生人。”

  “是,我们现在都知道,她把你霸占着,别人难以接近你。”

  “你要接近我做什么?”我问他,“我再也不比从前,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傅于琛要证明什么呢,为着旧时,为着表示他有深度,都是不够的。

  我需要新生活。一个不知我过去真面目的朋友。

  我说:“过了这一年再说吧。”

  他沉默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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