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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啊呀,她岂非气得要死?”

  “自然,与我打官司呢。”

  “她输了。”

  “我持有出世纸。”他微笑。

  “所以你们父子终于战胜。”

  “可以那样说。”

  “你们付出三十三年时间作为代价?”

  “也可以那样说。”

  “快乐吗?”

  “我所做的,只不过是我必须做的,与快乐有么关系?”他叹口气,“事实上世上一切同快乐有么关系?”

  “你与我在一起,也不快乐?”

  “承钰,你是我生活中唯一的安慰。”

  “是吗,唯一的?马小姐呢?”

  他怔住。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谁告诉你她姓马?”

  我不出声。

  “你不要碰她,知道吗?”

  我大大地觉得委屈,“你保护她,而不是我?”

  傅于琛冷笑,“我太清楚你的杀伤力。”

  “我——”

  他已站起来离开,不给我机会分辩。

  我怒极,伸出脚大力踢翻茶几,茶几上盛花的水晶瓶子哗啦一声倒下,打在地上,碎成亮晶晶一千片一万片。

  傅于琛没有回头看我。

  他有他的忍耐限度,我过了界限,自讨没趣,乏味。

  我们时常三两天不说话,僵着,直到他若无其事地与我攀谈起来。

  这次我一定会认真地得罪他。

  他愈保护马小姐,我愈不甘心。

  第二日就约邓路加出来。

  随便地问起他的家世,在一杯冰淇淋时间内,他说了许多许多许多。

  三个姐姐,他是独子,全是同胞而生,自小疼得他什么似的,他最早学会的话是“弟弟真好玩”,因为人人抱他在手,眯眯地笑,说的全是这句话,祖父母、父母、叔叔、姐姐、店里的伙计,都争着宠他。

  这时不得不承认邓路加本性纯良,他并没有被宠坏,待人接物非常稳重,一点没有轻佻的样子。

  姐姐送的跑车,不敢开出来,怕父亲说他招摇,可见家教是好的。

  傅于琛想把我嫁入邓家。

  但是,循规蹈矩的男孩子只能娶规行矩步的女孩,周承钰是裁坏了的衣服,再也不能翻身。

  “愿意见家父家母吗?”路加问我。

  我摇摇头。

  什么都没有做,已经心虚,伯父母像是照妖镜,邪不胜正,无事不登三宝殿,见来作甚。

  我有种感觉,这一关不好过,傅于琛有些一厢情愿,他偏心于我,对我另眼相看,所以认为邓家的长辈也会如此,多么天真。

  与伯父母见了面,如果他们问“傅小姐,怎么令尊不与你一起”,我怎么回答?说“我不姓傅我姓周”?

  一下子就拆穿了西洋镜。

  “在想什么?”路加问。

  “没什么。”

  “总觉得你有时会像元神出窍似的,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

  我微笑,“一飞出去同梦魔皇大战三千回合。”

  路加大笑起来,他说:“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有趣的女孩子。”

  但在这表皮下,周承钰是一个极度欠缺安全及悲哀的人。

  路加握住我的手,“我要等你长大。”

  “我才不要长大,永远做十五岁多好。”

  “你不像十五岁。”

  痛苦塑造性格,路加也不像二十三岁,很多时他比我幼稚。

  陪他说了那么久闲话,渐渐进入正题。

  故意不在乎地说:“他们好似已论到婚嫁。”

  路加一怔,随即想起来,“你指傅先生同马小姐。”

  “嗳。”

  “没有这么快。”

  “你怎么知道?”

  “公司里同事都这么说,马小姐家里不大赞成。”

  这倒是一宗意外。

  居然会有人嫌傅于琛,我想都没想过。

  “但他们几乎已经同居。”

  “嘘——”路加将一只指头放唇上。

  在那个时候,同居还是很难听的一个名词,太丑恶与不名誉,社会上只有少数人才会有胆量付之实践。

  路加面孔都红了。

  “马小姐算是好出身?”

  “她们家是生意人,据说母亲极为反对。”

  “小姐年纪也不轻了吧。”

  “好像有二十七八了。”

  “怎么没人要?”

  路加看着我微笑,“你对马小姐的兴趣真大。”

  “她有机会姓傅,你能怪我太关心?”

  “傅先生结过一次婚,又有——”

  我给他接上去,“又有一个私生女,所以马家对这头婚事并不是太兴奋,不过越拖越是糟糕。”

  路加只是微笑,不肯再说下去。

  我问路加,“女人到了三十岁尚未结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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