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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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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找不到时间,但公司终于破了产。” “是,这两年商场不知有多少人倒下来。” “不会是李昀。” 他也没有道谢。 大概只有人家替你端椅子递水杯时才可以说谢,到了这种地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再一次送他走。 站在露台上,看他进了车子,驶出去。 从前,每次他走,都站着,直至看不见他的车子,才进房休息。 心情是完全不一样了。 女佣再给我一碗汤,那层鸡油已经撇掉,我很喜欢。 有人揿铃。 女佣咕哝:“一直要找什么小姐,告诉他们已经搬走,总是不相信。” “让我来。” 这次不是追求者,而是皮草店的伙计。“要不付钱,要不把皮草还我们。” “可是那位小姐已经搬走了。” “去去!”女佣说。“再不走我们叫警察。” 那小伙计嚷:“叫我怎么回去回复老板呢?” “是件什么大衣?” “反面穿的紫貂,去年半价卖给伊,才付一成定洋就穿走,现在影子也不见。” 我们主仆摇摇头。 “真的搬走了。” “到什么地方去找她?” “不知道不知道,”女佣用力拍上门。“这种做生意的女人。” “也许她脱胎换骨,人进了修道院。” “但大衣呢?”女佣人说。“总得把大衣还出来呀!” 我的金表呢?谁要是把爹爹的金表还我,就好了。但是我与它的缘分,也已经到尽头,不可以再追。 菊新把财经版折好,搁我面前。 我看了一眼。 “他终于开口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 “不过我也认为他会替你赚回来。” “那多么好,我光是坐着,你们就使我成为富婆。” “可是你曾经深爱他。” “是,曾经。” “李,我冲一杯爱尔兰咖啡给你,”菊新双手是不停的。“你知道昨天谁约会我?” “谁?” “我那一位。” “说些什么?” “请我出去吃了顿日本菜,并且问我,童装店开幕,会不会请他?” 菊新脸上有说不出光彩。 “叫他剪彩好了,不过要穿成米奇老鼠那样。” “我快活到极点。”菊新说。 但愿所有人都这么知足。 “但是你,你下半生就这样做富婆了结?”菊新犹疑的看着我。 “哎呀,这是什么生活?多少人梦寐以求。” “出来多久?” “四十五天。” “好象有整年那么长。” 我叹息一声,谁说不是? 住在里头那两年,更似我的一生。 开头的时候,似一个婴儿,什么都要人照顾,后来渐渐懂得人事,肚饿晓得讨食物,继而清醒过来,不过茫然的时刻居多…… 不堪回首,一把长发是剪掉了,好心的护士替我留着,交还给我。 那个地方,永世难忘。 “你把半月道的老房子拍卖?” 我点头。 “在报上看见拍卖启事,还不相信,华英中学七六年毕业班有一大半人在大厦内度过他们最开心的日子。” “嗳,捉迷藏最好。”因为怕寂寞,我爱同学。 “毓骏,我有种感觉,”她仿佛有种不祥预兆。“你出来后所做种种,像是要为所有的事作个总结。” “是吗?你那样想吗?总结后我又去什么地方?” 菊新苍白了脸孔。 “别傻,也别多心,那样大的房子,不卖掉干什么?人家拿了地板可以重建。” 菊新有点释然。“你又进账一笔。” “父亲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么有头脑,当初就不会想掐死我。” “咦,”菊新笑我。“钱自己生钱,何需技巧,呆放在银行便办得到。” 她真的与我出院第一日看见的菊新判若两人。现在她有自信、干劲,活泼一如中她说:“李昀有时妒忌我们的交情,他不知道我俩的关系打何时开始。” 母亲出走那一日开始。 放学回到家中,十三岁的我与菊新正要打算看电影画报,只见到父亲铁青着面孔,浑身颤抖地坐在书房中,大厦从此阴黯下来,每个角落都藏有魍魉魑魅,只有菊新不怕,她仍然做我朋友,拖着我的手,按亮每盏灯,陪我做功课,带我返她家中,叫伯母招呼我,是菊新与我度过这一次难关。 甚至连老父都说:“毓骏,待菊新,要似姊妹一般。” “谁管李昀明不明白?” “但我有种感觉,你们始终会走在一起。” “今日你仿佛摸着水晶球说话,预言良多。” “他对你终于另眼相看,我深觉出尽鸟气。” 那日回到家中,女佣说有位先生找我两次。 “谁?” “李先生一直在这里,他记下名字。” 我取过拍纸簿一看,只见上面写:殷先生来电。是李昀的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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