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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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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得靠环境与心境扶一把吧。 车子转到菊新家附近,我刚抬头找门牌,一眼看到她身披斗篷站在那里等候。 心头一热,叫声“菊新”。 她奔过来,我下车,两人紧紧拥抱。 菊新激动异常,饮泣起来,我拍她的背脊。 “喂喂,在这种情况下,如有任何人要哭,那人应是我。” 我俩拉扯着上楼去。 以前一厅一房小住宅现在换了一千平方米的大公寓,露台对牢海,港口灯光灿烂。 一进门我便笑。“很发了点财的样子,来,让我看清楚你。” 菊新说:“老多了。” 是因为打扮的缘故,此刻她头发扎成一条马尾巴,脂粉不施,眼睛红肿,自然有点憔悴。 “看,才两年而已,老什么……有没有添丁?咦,孩子呢?” 四处张望,这才发觉屋子里只有我同她。 “你的先生呢?”孩子呢,佣人呢? 菊新不出声。 我实时明白了,不作声。 菊新找来手帕,擤擤鼻子,接着给我做一杯薄荷蜜糖茶。 淡绿的茶飘起一股清香,两年多没喝这个玩意儿,竟有种陌生感觉,怔怔的握住茶杯,不知所措。 半晌我说:“他们怕,所以避开我。” “不要去理他们。” 我放下茶杯。“别傻了,快叫他们回来,我这就走。” 菊新拉住我。“你这不是故意叫我为难?他们走,你也要走,我白做丑人,猪八戒照镜子。” “他们总比较重要。” “他不见得从此休了我,你放心在这里暂住,他同孩子在外婆家,不会有事的,别令我为难。” 菊新真的急了,头发披下一角来,手紧紧拉住我的手。 我笑。“好,鹊巢鸠占,我留下来。” 她总算松口气,拖鞋声啪啪的进房去给我预备洗澡水。 菊新一离开,我的脸便挂下来。 并没有学乖,怎么做这样笨的事?才一个晚上罢了,无论张罗什么地方,眠一眠算数,现在跑到菊新这里来,害他们两口子吵架,她丈夫还立时三刻带了孩子离家出走,可见闹得很厉害。 适才菊新流泪,不见得全是为了与我重逢。 毕竟是老朋友,担这样的关系。 我轻轻坐下,怕坐重了,沙发会叫痛。随即又笑起来,都是为着不习惯。有一个家真是是好,噜噜苏苏的可以收藏许多东西,墙角停着孩子红色的脚踏车,茶几上摊着课本,一只烟灰缸搁一边,刚刚打电话来的时候,父女想必正在教功课。 也不必太过自责,只打扰这个晚上而已。 菊新丈夫知道我的故事,不然不会激烈反对。 菊新在卧室里说:“毓骏……” 因离得远,没听清楚她说什么。 立即站起来,侧目细听,自己都为这个动作吃一惊,何须这么殷勤侍候,几时变得这么精乖懂事,又连忙坐下。 举止实在失常。 就算怕我也难怪,是与普通人有点不同。 倘若半夜起来难为他们一家,尤其是孩子,那还当了得。 是应该小心,躲得远远的,像古人重阳登高,避开瘟疫。 与他们家这样的交情,也不能得到稍微不同的待遇。 人们太爱护自身,这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人人像我。 菊新出来说:“我已辞去工作。” “那也好,”我说。“现在外头市头如何,像我这样一个人,可以拿多少薪水?” 菊新坐下来。“谢天谢地,这是你唯一毋须担心的事,你何用找工作,吃利息也吃不光。” “没事做很闷的。” “有钱你怕没事做?你以为小职员清晨搭地铁赶命是去做事?那叫去讨生活糊口!” 菊新比从前激愤得多了,生活就是这样,渐渐叫人尝遍苦涩,再天真活泼可爱的女孩,也慢慢变为鱼眼珠,不再闪烁。 “见到李昀了?” “他还没下班。” “他很吃得开,照片名字时常在报纸财经版登出来。” “他一直希望扬名。” “他现任女友是——” “我见过她,她长得十分好。” 菊新看着我。“毓,怎么办呢?你已失去一切。” “不,我没有,我只失去两年时间。” “你打算从头开始?” “是。” “让我帮你。” “不,我会照顾自己。”我按住她的手。 我浸在浴缸中,直至指尖皮肤发皱。 在里面,洗澡都有看护在旁监视,怕有什么轻举妄动。 “睡衣在这里。”菊新在浴室外扬声。 明早一定得走,不能离间别人夫妻感情。 我睡在孩子床上,刚够长,阔度不够一米,然而暖呼呼,软绵绵,十分舒适,菊新知我怕冷,开了暖炉。 “要不要听音乐?你都不晓得此刻流行的歌曲有多滑稽。” “我累了。” 电话叮铃铃的响。 “丈夫关心你来了。” “恐怖不会,大概是我母亲。” 菊新有个好母亲,这是她至大的幸福,所以成年后,她有丰富的感情可以灌注给朋友,与人共享。 半晌她又回到房间来。“找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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