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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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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大,”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现在都改过了,要钱来也没用,我们一起住妈妈那里,你说多好。” 我震惊。梅令侠终于精神崩溃。他分不出我与马大。他一直说我们两个人像,他终于神志不清,再也分不出我同马大。 我压住恐惧,柔声说:“你先回家去。” “你几时来?”他问,“马大,我们不必胜过瑟瑟,我不会回到她那里去,你也不用日日夜夜的担心。” 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我大力挣脱,“你先走,我慢慢跟着来。”我声音发抖。 “你一定要来,”他说,“我等你。” 我看着他,心中各色各样的滋味涌上来。 “马大,我知道我对你不起,马大,我知道你伤尽了心,受尽了折磨,可是你得给我一次机会。” 他悲切地哀求。 “你回去吧。”我落下泪来。 “好,我听你的话,”他依依不舍,“我听你的话,你记得马上来。”他转身走,但是一直回头再看我。 我凄酸的松出一口气,回到家门,掏出锁匙开了门。 梅令侠有这样的结局,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妈妈说:“飞机票买了?” 我点点头。“哪一天的班机?” “下星期一。” “叫你们越快走越好,”妈妈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拖延还不是要走。” 我赔着笑,不出声。 李伯母排解说:“哈拿也是一番孝意。” 停一停,妈妈说:“适才梅姑姑到处找梅令侠。” 我扬起一道眉,什么也没有讲。 “梅姑姑说他身上有病,不知道怎么一不留神,给他走了出来,担心得不得了。” “什么病?”李伯母问。 “我不知道,我没问。” 妈妈说,“不知道是什么病,听她的声音,像是非常焦急,照说大病就应该走不动才是,但听她的语气,又实在非同小可。” 我知道他是什么病,但是我不说出来。 永亨与我收拾最后的杂物,预备离去。 他说:“我们可以常常回来看妈妈,你不必担心。” 我诡秘的微笑,真想不到梅令侠会有这样的下场。 永亨问:“你在想什么?” 我定一定神,“没有什么,那边的生活会得适合我吗?” “当然会,只要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会习惯。”“我相信我会。”我靠在他身边。 “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有担心吗?”我讶异。 “你看上去紧张极了。”永亨说。 有很多事都瞒不过永亨。 “星期一就要离开老家,自然紧张。” “明天是最后的晚餐。”他开玩笑,“怕不怕?” 永亨说得对,我是很紧张,见过梅令侠那个样子之后,怎么会不紧张,心像绞着似的。 星期日一大早,母亲叫醒我。她悄声说:“找你,是梅姑姑。”我连忙起床。 我们母女俩来到偏厅,妈妈低声说:“直求我,说令侠想见你。” 我揉一揉眯着的双眼,不语。 梅令侠要见的不是我,他要见的是马大。相信梅姑姑也明白。 “梅家同我说过了。”妈妈说,“你去一趟吧。” “妈妈,你的心太慈。” 妈妈恻然,“他都到这个田地,连你都认不清楚,还有什么恩怨?” 我不响。 “速去速回,快去换件衣服。” “我不去。” “算是妈妈求你,妈妈同你一起去。” “我真不明白,妈妈,你何苦还跟他们有这种瓜葛。” 妈妈说:“我是看在他母亲分上,你不知道母亲的心。” 我转过身子。 “来,哈拿,不消十分钟。” 我终于换了衣裳。 永亨奇问:“去什么地方,才八点半?” “陪妈妈去做早礼拜。”我说。 我与妈妈在门口截了部车就走了。 梅姑姑此刻住在中等住宅大厦的一个单位,母亲对着字条找到地址,伸手按铃。 梅姑姑很快来开门,见到我们,一面孔感激之情。她整个人落形,眼睛像核桃般肿。 屋子很窄,收拾得再好也是太小太挤。大家都没有说话。 梅姑姑把我们引进一间房间,令我们坐下来。 过一会儿,梅令侠出现了,外表看去,他与常人无异。 他一见我,立刻喜极而泣。 “马大。”他叫我,“你来了,马大。” “是的。”我只得轻轻说,“我来了。” “马大,妈妈说你要离开这里到外头去读书,可是真的?”他看住我。 我看看梅姑姑,她以恳切的眼光看牢我。 我说:“是的,我要去读书。”低下头。 “那你会不会回来看我呢?”他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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