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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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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她精神失常。”我的声音尖起来。 “妈妈与医生已经发觉这一点。” “不会,她记得妈妈,她也记得我,她还向英姐拿东西吃,怎么会。” “可是她完全忘记梅令侠,完全不记得怀过孩子,忘记在欧洲发生的事。” 我讶异:“可能吗?有可能把记忆如此有系统地在脑海中扫除?” “可以的,她故意不要去记得过去一些丑恶的事,这是保护她自己的一种方法。” “真的忘怀,抑或只是故意不提起?”我震惊。 “医生说是真的忘怀,她的心理年龄已回到很小的时候,我们尚未知道,她究竟忘记了多少。” 我打个寒噤:“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如果她的思想回到三岁的时候去,她岂不是成为白痴?” “医生已在替她检查。” “我……以为医生是来替她检查身体。” “她身体已经恢复,哈拿,妈妈不敢把真相告诉你,怕你受不了。” 我强忍着眼泪。“我为什么要受不了?只要她健康地回到家中,这种小小的精神病可以慢慢治疗,没什么了不起。”我的声音越来越悲恸,越来越激愤,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可怜的妹子,可怜的马大。 马大的确是回来了,家里多一个精神病患者。 她的思想光束回去老远老远,医生说她的智力与一个十岁的女童相似。 她只记得妈妈,老英姐与我。永亨是我“介绍”给她认识的。 她日常生活非常简单,在屋子里会得照顾自己,有时候也机伶可爱,特别喜欢缠着妈妈,而碧眼儿成为她忠诚的伴侣。真是一幅奇异的图画。一个像孩子般的美女。 马大的面孔渐渐恢复娇艳,一种厚钝呆滞的美丽,她抱着碧眼儿坐在沙发椅上一呆便是半天,不觉闷腻,也没有不耐烦,许多时一日也不说一句话。 妈妈看她的眼光一日比一日悲哀沉默。 我尝试同马大说话,总是失败—— “喜欢碧眼儿吗?” 点头。 “我是谁?” “哈拿。” “哈拿是谁?” “姐姐。” “你是谁?” “马大。” “马大,你离开家很久,发生过什么?” 她很专心的听,但永远没有答复,双眼定定的看牢我,通常我不忍再问下去,便把她拥在怀中。她驯服得像碧眼儿一样。 我心中很清晰的知道,马大康复的机会非常的低,为她哭得眼睛都肿。 这个时候妈妈催我结婚,真要命,在这时候提这种事。 我低头说没有心情。 妈妈说:“办人生大事,何必跟心情扯上关系,拖着对永亨不公平。” 永亨说:“我可以等,”他说得很平静。 妈妈说:“不能再等,都给我办起来。” 我们没有在外头租房子,只把老屋子重新装修一下,顺便替妈妈也换套新家具,明明是办喜事,却没有喜意,就这样,静悄悄注册结了婚。 没想到梅令侠会找上门来。 那日我正在店里盘算夏季的新货,有客人推门进来,我迎上去,蓦然抬头,认出是梅令侠。 顿时怒气上涌,撑住喉头,变为一口浓痰,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抄起身边一只水晶烟灰缸,重叠叠向他劈头掷去,他一闪避,烟灰缸落在柜台玻璃上,哗啦碎成一万片。伙计马丽惊得呆了。 我自牙齿缝中嘶声说:“滚出去!” 那一下巨响惊动左右邻舍,以为是抢夺,店员都探头过来看察。 我指着门口,“滚!” 我不想与他多说,只是重复着那个字。 他双眼充满红丝,眼袋直挂到面孔中央,衣冠不整,呼吸中的酒气喷人。他己不再是我们所认识的梅令侠。 门警推门进来,一手揪住梅令侠。 门警高声问我:“什么事,裘小姐?玻璃可是这个人打碎的?要不要召警察来抓他到派出所去?” “把他带走,摔他出去,”我喘气,“以后不要放他进来。” 门警为难地犹疑。 马丽连忙说:“先带走他,他喝醉了酒。” 梅令侠走掉以后,我心一片空虚。 他来做什么?他还有胆子来见我们? 永亨知道这件事后瞪大眼睛责备我,“你太鲁莽,他的出现对我们有益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马大在欧洲遭遇到什么刺激?梅令侠可以提供很多线索给我们。” 我倔强的说:“算了,我没有本事坐下来好好跟他谈。” “为马大你就应该给他这个机会。” 我的心一动,“以火攻火?” 永亨叹口气,“也许他可以唤回马大的记忆。” 这时马大坐在宽阔的露台上晒太阳,穿着毛衣长裤,怀中蜷缩着碧眼儿,正打瞌睡。 妈妈在一边辛酸说:“谁能够说她此刻不是更幸福呢。” 我不出声。 妈妈说:“永亨,带你的新娘子到本家去开枝散叶,别理这里的事了。” “妈妈——” “你越帮越忙,马大有我照顾,你们自己的生活要紧。” “妈妈我不要离开你,我跟永亨说好永不离开妈妈。” “怎么可以违反自然?”妈妈责问,“岂不是太难为永亨?他的事业在那边。” 我低头不语。 “还有,梅令侠再来的时候,我不要你出声。”妈妈严厉的说,“这里不用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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