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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这个洪钜坤,很有点名气。”

  “是,”船主掩嘴笑,“真有他的,特地成立了电影及唱片公司来捧女明星。”

  “这样劳民伤财?”

  “可不是,最新对象,叫刘印子,才十多岁。”

  陈裕进怔住。

  再看时,那艘慕晶号已经远去。

  他站在晚风里发呆,许久不动。

  慕晶号上的印子却不知道她与裕进擦身而过。

  她只庆幸洪钜坤当天没有进一步要求。

  他静静把她送回家中。

  印子累得虚脱,进门,隐约听见母亲在偏厅搓牌,妹妹在电话中与小朋友咕哝地不知说些甚么,看表面,也就是一个正常的家。

  她卸妆淋浴,裹着毛巾,倒在床上。

  印子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转来,看见母亲在床头翻看她的剧照。

  “醒了?”她似有话要说。

  印子套上睡衣。

  “猜今天我看见谁。”

  印子心中有数。

  “是你父亲,找上门来,求助。”

  印子不出声。

  “我请他进来,叫佣人斟茶切水果招待他,真痛快,等于告诉他:看,当年你若没有欺骗及遗弃我们母女,这个家你也有份。”

  印子仍然不声响。

  “今天工作很辛苦?”

  她摇摇头。

  “你放心,我没有给他钱,我对他说:待你百年归老,印子一定会替你安排后事。”

  印子忽然说:“这样,他会憎恨我们。”

  蓝女士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像受伤的狗,“你怕吗?”

  印子淡淡说:“我才不怕。”

  “我惟恐那乞丐不知我有多讨厌他。”

  印子也笑,她知道此刻的她也像母亲那样,扭曲了整张脸。

  “睡吧。”

  印子熄了灯。

  第二天,坏事就发生了。

  拍完戏,与阿芝一起收工,本来已经上了车,忽然想起漏了外套,叫阿芝回头去找。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围上来,一左一右拉着印子手臂,另外一个女人窜出来,拚死力一连霹雳啪喇掌了印子十来个耳光,一边狠狠地咒骂:“你胆敢抢我的男人!”

  印子一时只觉晕眩,双颊麻木,嘴与鼻都流出血来,可是仍然懂得挣扎,大声叫喊求助。

  司机扑下车来,挥舞大螺丝起子当武器喝退那两个男人。

  那女子见已经得逞,第一个上车逃走,两个大汉接着也跑脱无踪。

  阿芝出来看见印子跌在路旁,惊得呆住。

  想来扶起印子,被她一手推开。

  印子跌跌撞撞,上了司机位,自己把车驶走。

  她没有回家。

  她把车直驶往唯一的朋友家。

  半途中她呛咳、呕吐,羞耻得想把车驶下悬崖,挣扎着,抵达裕进的家。

  那时,裕进在房里与计算机奕棋,大获全胜,他握着拳头说:“下一步就与深蓝斗。”

  电话响了。

  他顺手接过,“喂?”

  那边没有声音。

  裕进诧异,“喂,是谁,怎么不说话,是松茂吗?”

  仍然没有回音。

  裕进几乎要挂断了,却听见吸气声。

  接着,沙哑的女声说:“裕进,是我。”

  “印子!你在甚么地方?”

  “我受了伤。”

  “我立刻来接你,你在哪里?”

  “我已不似人形。”

  裕进急得鼻子发酸,“印子,我永远是你朋友。”

  她呜咽,“我就在你家门口。”

  裕进摔下电话奔下楼去,打开门,只见一团小小动物似物体蜷缩在门口。

  他蹲下扶起她,印子不肯抬头,裕进捧起她面孔,触手全是黐立立的血水。

  他脱下外套裹着她,一声不响,把她载到相熟医生处。

  印子整张脸浮肿,眼底瘀黑,伤得比想象中严重,苏医生出来一看,“嗯”地一声,立刻着她躺下。

  检查完毕,他轻轻说:“暴徒手上戴着铁环,目的是要重创头脸,我们最好通知警方。”

  “不——”

  “这是一宗严重袭击伤人案。”

  裕进说:“苏医生,请立刻诊治。”

  “鼻骨已碎,我需通知整形科的郑医生。刘小姐,我实时安排你入院。”

  裕进紧贴跟着印子,只拨过一次电话回家同祖母说:“朋友有事,我在医院,今晚不回来了。”

  接着向印子,“可要通知家里?”

  印子摇头。

  手术到凌晨才结束,病房静寂一片,裕进在读忧伤中十四行诗。

  印子醒来,辗转,“口渴……”

  裕进挤柠檬汁进她嘴角。

  印子忽然微笑,爆裂的嘴角缝了针,像一只苍蝇停在那里。

  “你看,裕进,我果然已经不像人了。”

  鼻梁上蒙着纱布,看上去真的挺可怕。

  “是谁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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