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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正是。”

  “在此良辰美景之下,是否可以找到投资灵感?”

  陈晓诺笑笑,“你梳洗休息,准备吃晚餐吧。”

  真是奇人,独自住在这间船屋上,难道不怕寂寞,抑或,一直有不少女生像周妙宜前来探访?

  遂心看到案上有一张照片,正是周妙宜与他的合照,在照片中,他与她在木筏上散步。遂心凝视照片良久,决定有机会试探陈晓诺。

  遂心倒在床上,丝毫没有防范那样睡熟。

  陌生城市、陌生人、陌生房间,她居然一点不怕。

  这已不是关遂心的性格,这太像周妙宜了。

  陈晓诺走进来,替她轻轻盖上毛毡。

  陈晓诺回到工作室,坐到电脑荧幕前看牢股市价位上落,比较与上午入货时差价,刹那间决定出货,按钮成交,他看到所赚利润数目,轻轻舒出一口气。

  是,他在这方面有令人羡慕的才华,故此一早在证券公司退休,优哉游哉,享受寂寞。

  如果有人问他每日工作多少小时,他会回答:三分钟。

  他心目中设个固定数目,赚够开销即刻全身而退,决不留恋贪心,加上对市场了如指掌,百战百胜。

  他悄悄取过那帧与周妙宜合照的相片,坐到梳化上,半晌,也盹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额角,他睁开双眼,看到是新来的人客。

  “这女孩是谁?”

  他据实答:“与你一样,是一个流浪儿,她叫妙宜,暑假背着背囊,在露意思湖畔漫步,我刚巧在码头接载淡水,遇见她,攀谈起来,她跃上木筏,就那样,我们共同生活了一个月。”

  “你爱上了她?”

  他坦白承认:“是,但不愿牺牲个人自由,她还在读书,不能长久陪我,我也不甘心与她到岸上生活。”

  “你对她身世十分了解?”

  “刚好相反,一无所知,我们不谈现实世界,战争饥荒、天灾疾病,与我一点也不相干。”

  遂心看着他,“经济不景,股市大跌,也毫不相干?”

  “大名小姐,”他笑了,“一听就知道你对市场是门外汉,淡市时买跌,一样可以大赚呀。”

  遂心点头,果然厉害。

  “九月中,她悄悄离去,与我失去联络。”

  “看样子你十分怀念这个女孩。”

  “常常懊恼惆怅。”

  “真想找她,也不是太难的事。”

  “有一日决定上岸,我会找她。”

  遂心嗤一声笑,“人家渴望上岸,你却畏惧陆地。”

  他躺在长梳化上,伸手握住遂心的手。

  “你是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遂心叹口气。

  她不想把周妙宜最终结局告诉这个人。

  “你怎样把船屋自一个湖搬到另一个湖?”遂心问。

  “用拖架把房子抬上大货车,走陆路运输。”陈晓诺回答。

  “啊,真的叫搬房子。”

  “多年来也习惯了,下次,搬到苏必利尔湖上。”

  “我打赌你不会到非洲的的喀喀湖。”

  他微笑,“你说得对,我不会到真正的荒山野岭,不毛之地,我不是探险家,我只望生活逍遥。”

  完全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真正难得。

  陈晓诺根本不曾离境,应无可疑之处。

  他看着她,“你与妙宜不同,你有目的,那是什么?”

  遂心答:“体验人生。”

  “你打算在木筏上留多久?”陈晓诺问。

  “明天就走了。”遂心回答。

  “如果我陪你上岸呢?”

  遂心说:“你不再适合岸上生活,岸上有豺狼虎豹,当心。”

  “多谢忠告。”

  雪停了,遂心披上大衣走到甲板上,抬头一看,硕大明亮的北斗星向她眨眼,到过这里,也不枉此生。

  陈晓诺在身后拥抱她,她没有拒绝。

  她轻轻说:“紧些,再紧些。”

  他强壮健硕的双臂把她完全裹住,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甲板上。

  在该刹那,遂心知道,如果这个人要加害周妙宜,可以趁夜阑人静把她推落任何一个大湖,不必跑到都会的大厦顶楼去下手。

  第二天早上,熟睡的遂心被金毛犬濡湿的鼻尖推醒。

  她拍拍狗头。

  真不想再动,干脆在这里退休,银行里还有一点积蓄,可以用上一阵子。

  春季,在甲板上种满薰衣草,放风筝、烧烤,到岸上踩脚踏车,同所有人间是非隔绝,社会的定律是这样的:你没有索取,它也不会向你讨债。

  彼此厌倦了,分手,再上岸。

  这时,陈晓诺过来,蹲到她身边。

  “可是考虑留下来?”

  遂心搓揉他浓密的头发。

  她问:“老了怎么办?”

  他愕然,像是听到全世界最突兀的问题一样。

  遂心微笑提醒他:“人类会老。”

  他看着她,这样答:“在这里不远之处,另外有一间船屋,乘快艇二十分钟可以到达,那里住着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一日,我去作客,他正为她画像,同我说:‘在我眼中,她永远像我第一天看见她那般年轻。’”

  遂心十分震动,“她太幸运了。”

  “他也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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