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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他们一起看着一心,但是,她也会离开。

  一心说:“我替你们做晚餐。”

  “炒个饭算了。”

  “我要喝鸡汤。”

  一心说:“你们先去洗澡。”

  只有阿吉没离去,绿宝似眼珠子看着一心。

  一心微笑,“干什么?”她揉他手。

  “我看到大眼抱住你诉苦,我得教训这小子。”

  “他舍不得港姐,也不想宿舍解散。”

  “一心,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七级地震,发出海啸警报。”

  一心跳起。

  “幸亏阿喜在泗水附近,不致波及,我与他通话,顺便把有人找上门来的事知会。”

  一心知他无恙,这才松弛。

  “一心,原谅姚喜。”

  一心轻轻答:“我是谁呢,他有他的生活方式,谁也不好干涉他。”

  “完了,那即是不会原谅他。”

  “你们应付了考试,就得收拾行李,忙还来不及,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考试期间我会满脸长痘痘,港姐会给我喝清凉茶。”

  “我只有果汁,喝不喝随便。”

  “是,是。”

  人类的教育制度真是残酷,自古至今,莫论东方西方,都是淘汰赛,筛选精英,什么有教无类,实在虚伪。

  小嘴说:“功课多得读不完,如果温习三次还未能背熟消化,测试必然泡汤,那即是说,一级学生不但要用功,还要聪明。”

  平时开小差的他们临急抱佛脚通宵达旦开夜车,推开他们房门只闻到汗臊气,年轻,三晚不睡无所谓,他们还能忽然丢下书到园子打半小时篮球舒泄情绪。

  一心把大量水果抬回家,香蕉对提神特别有效,桃子甜蜜,苹果有益肠胃。

  一个下午,小嘴忽然流泪,“成绩不好,无脸见爹娘。”

  大家,包括许一心,轰然大笑。

  “谁管你成绩,你不过对自身负责罢了。”

  小嘴答:“那只有更加凄凉,连骂你的人都没有了。”

  成年后生活就是这样荒凉。

  一心已经毕业,且找到工作餬口,可是,她仍然每天考试:每件作品由社会评分,若不用功,即遭唾弃。

  小嘴扭着一心,“我要吃家制啫罗。”

  阿吉耻笑他:“你真丢脸,永远不愿长大的老少年,今天轮到你洗厕所,可知遍地黄金,我都踩不进去。”

  “你们继续温习。”

  一心把卫生间洗得闪亮生光。

  怎么做这些男生的女伴呢。

  这时,他们的同学结伴来问功课,“啊,西瓜”,老实不客气切开大嚼,“咖啡”,“可惜没有啤酒”,“我有三颗勒他宁”,“嘘”。

  一心上班,回来时他们仍在东歪西倒地努力,一心连忙做宵夜,几只大苹果馅饼一下子“唔唔”连声地包销。

  有几个留到天亮,一心也不赶,索性一起吃早餐。

  考状元。

  他们自试场回来,一心殷殷问:“怎样,情况理想否?”

  他们苦水连篇,“题目奇特”、“不够时间”、“我肚子咕咕响”……

  整个星期就是吃、读、睡,还有,用卫生间。

  一心陪他们也觉困。

  况且,姚喜一点消息也无。

  她把小小圆形指南针取出,只见那枚针乱指一通,兜几个圈子,又回到原位,真像人生。

  考试最后两天,有种曲终人散感觉,他们都与家人联络好回家。

  大眼最好笑,“少小离家老大回。”他叹息。

  从柜里取出各式大旅行袋,开始收拾,一心帮他们洗净衣服折好收入,他们说:“不必了,回家有妈妈姊姊佣人”,几时开始自己动手?

  临走那夜,一心做了海龙皇汤,大快朵颐。

  小嘴第一个走,阿吉送他,拎起行李,丢入车,他与阿吉拥抱,“兄弟啊”,不忘淘气,大力掐阿吉臀肉,阿吉破口大骂,推开追着打。

  一心咧开嘴笑。

  将来,七老八十,在一个寂寥的下雨黄昏,可能会想起,在廿岁出头某年五月天下午,与同性室友也可以玩得这么疯,年轻真好,一点点小事笑半天,无忧无虑,没有什么不是一块糖便喜洋洋。

  一心倚着栏杆微笑看他们。

  小嘴忽然奔近一心,把她抱起,深深吻她嘴唇,其他人大声惊呼。

  一心挣扎不及,嘴唇上重重着了一下,接着,小嘴把一心挤得透不过气。

  大眼看不过眼,大力掰开他双手,“这人疯了。”

  小嘴脸红红,眼红红,“再见,美丽的阿婶。”

  一心也泪盈于睫。

  “婶,毋忘我。”

  “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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