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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在她眼中,父母一向相敬如宾,两人都是君子,什么都不计较,一切以家庭为重,从无争执。

  原来是她这个女儿粗心,没有留意细节,他们争吵内容,原来同所有柴米夫妻并无不同。

  悦时愣住,在客厅一角,动弹不得。

  这时敖先生冷笑一声,“你也真有办法,什么年纪了,居然还有外遇。”

  敖太太叹口气:“我已把话说完,我打算恢复余剑鸣身份,悦时那里,我会对她讲清楚。”

  “还不是嫌我穷。”

  悦时没有听下去,她轻轻离开公寓,逃一般回学校。

  她把王冠华叫出来,说到一半,已经哭了。

  冠华安慰她:“你都二十岁了,应该接受此事。”

  “永不。”

  “离婚也是常事。”

  “不。”

  “悦时,你一直不是那种孩子气的人。”

  “不。”

  “振作一点。”

  “不。”

  冠华反而笑了,“请尊重父母的选择,别介入父母私事。”

  “这已是你最佳忠告?”

  “是。”王冠华摊摊手。

  自那日开始,悦时对母亲态度日益冷淡,真的,父亲说得对,都已经活了接近半个世纪,还搞风化案件,太令人失望。

  她一直等待母亲同她摊牌,可是,在这件事没发生之前,父亲先病倒了。

  病来得突然凶猛,一经检查,医生说恶性肿瘤已经扩散。

  悦时哭肿双眼。

  王冠华的表现非常好,一直抽时间沉默地伴在悦时左右。

  敖先生对女儿的男友说:“患难见真情,悦时同你在一起,我十分放心。”

  冠华说:“毕业我就会向她求婚。”

  “我祝福你俩。”

  在病中,敖先生仍然孜孜不倦写作,写得累了,停几日再写。悦时亲手服侍父亲,日以继夜,不到一个月,已经瘦一圈。

  她对母亲,已经连不啾不睬地步。

  敖太太问:“悦时,你是否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为什么不与我说话?”

  “无话可说。”

  “那我去上班。”

  悦时忽然大声说:“这种时候,你还往外跑?”

  “家里要开销,我怎么好不上班?”

  “你说得好似全家靠你,别忘记我父亲是作家,他也有收入。”

  敖太太不出声,取过外套离开。

  她是去工作,抑或约会?悦时开始憎恨母亲。

  冠华苦劝:“也许寄情工作是伯母解压的方法。”

  “她已不关心他。”

  “伯母不是那样的人。”

  “父亲若不治,可真去得合时,她可另结新欢。”

  “悦时,这样说太不公平。”

  那个秋天,敖先生病逝。

  悦时悲痛到极点,迁怒母亲,想搬出来住,被冠华大力劝阻。

  处理了后事,悦时发觉她真正长大。

  她同冠华说:“父亲生前原来没有朋友。”

  “他那样低调,当然没有交际网。”

  “可是,报馆的编辑呢,出版社的同事呢。”

  “悦时,你别介意,世人势利。”

  “可是,父亲到底是个作家呀。”

  “他不是畅销书作家,吃亏一点。”

  悦时忽然感动,“你对我真好,冠华,你是我生命中一朵玫瑰花。”

  王冠华微笑,“那么,请接受我求婚。”

  悦时在哀伤中笑出来,紧紧把住王冠华,“是,是。”

  数一数,他们在一起已近十年,都说男女认识太久感情会变,也有例外。

  “让我们把好消息告诉伯母。”

  悦时的反应冷淡,“适当时候一起宣布好了。”

  “对母亲的芥蒂仍未散?”

  “是她把父亲逼病。”

  “你急痛攻心,乱找借口。”

  “她另外有男朋友。”

  “当然,不然还找女友不成。”

  “每天很晚才回来,甚少做家务,父亲的东西一直堆着,无人收拾。”

  “这个长周末我来帮你。”

  王冠华真是没话说,努力开解悦时与她母亲的误会。

  周末,他来敲门的时候,悦时刚刚起来。

  他带了许多大塑胶袋以及移民用的纸箱。

  “呵,有备而来。”

  “伯母呢?”

  悦时无奈,“一早出去了。”

  “那也好,任得你作主。”无论什么事,他都看到好的一面,这种积极的人生观叫悦时感动。

  “从睡房开始?”

  “是,连床铺被褥衣物全部捐慈善机构。”

  “不用留作纪念?”

  “父亲长存我心。”

  敖先生年纪不算大,可是不知怎地,有老人不舍得扔东西的习惯,杂物甚多,垃圾一大堆,两个年轻人做了整个上午,才把衣物同旧书报杂志分类装好。

  单人床也拆开打算扔掉,房间将改成起座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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