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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啊!”太澄惊喜地说,“那么你得看看我的画,给我中肯的意见。”

  周永良大吃一惊:“你画画?”

  “是呀,”太澄骄傲地说,“我从事美术已经有十年。”

  我连忙把眼睛转到别处去,不与太澄正视。

  周表兄说:“那么得先睹为快。”

  太澄推开碗筷,“真的,你要给我批评指教。”

  我想避席,谁知太澄说:“星路,你也一齐来,我想明年到欧美开画展,也许表兄可以给我一点帮助。”

  我耸耸肩,好个势利的家伙,忽然又成为她的表兄了。

  我见避不过,便只好跟着他们进画室。

  太澄的画一张张摆在画室一角,一亮灯,我几乎没立刻闭上眼睛。

  只听得太澄的表兄一声惊呼。

  太澄还得意洋洋,一副洗耳恭听赞美之词的样子。

  我觉得好笑,正要看周表兄如何支吾过去。

  谁知地说:“这是你画的画?”

  大澄愕然:“当然,”她笑,“你以为是枪手画的?”

  “这些画怎算画?”他嚷,“我的意思是,十年来从无人告诉你,你在这方面没有天才?”

  太澄呆住,她张大了嘴,瞪住周表兄。

  我也吓呆。

  这个周永良,他怎么可以谬谬然在太澄毫无心理准备之下打击她?太不公平。

  太澄接着浑身颤抖起来,用手撑住一张椅子,她震动地问:“你……你说什么?”

  周永良指着那些油画说:“这些画比街头摆买的帆船更不堪,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不但颜色对比全不是路,你连用笔都不会,”他毫不容情地批评,“没学走先学跑,这些画像是黑猩猩画的。”

  终于拆穿了,英雄之见略相同,我早就这么说过。

  太澄尖叫一声,“这不是真的,你侮辱我,星路,赶他出去,我不要他在这里。”

  周永良讶异地看我,“你同她这么久的朋友,难道你没有把忠实的意见告诉她?不需要是专家也懂得,这些根本不是画。”

  太澄歇斯底里地奔出画室。

  我很惭愧,我说:“是我不好,我不敢说。”

  “但你是她的朋友。”

  “朋友……”我苦笑。

  “你是她的男朋友?”周永良疑心起来。

  “不是不是,太澄的画……她并不是认真的,所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若不认真,就不会画十年之久,那么熟的朋友,你不说谁说?”

  我惊异这家伙的坦白与傻气,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

  我尚想文过饰非,“艺术有什么标准……?”

  “看了令人打冷颤的画总不算是好画吧?”周永良犹自责备我。

  我默不做声。

  “看得出她对你很信任,”小子观察人微,“她会听你的。”

  我摊摊手,“谁会对一个千金小姐的事业认真?”

  “这话也不对,千金小姐也是人,我们不能因此看轻她的工作能力。”

  这家伙乘机连我都批评上了,吃不消。

  但他说得合情合理,千真万确。

  我颓然坐在地上。

  我不是一个好医生,亦不是一个好朋友。

  “我上去看看太澄。”

  “不用,随她去,不能永远的迁就她,她总归要长大的。”周永良板着面孔。

  我忽然发觉这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而我,我是个小人,而王大澄,她可遇到克星了。

  “那我告辞。”我说,“你同我安慰她几句。”

  他送我出门。

  大澄有这么一个表哥,可算福气,如今很少有人肯说老实话,人与人之间每每虚与蛇委,认识二十年又如何,我与太澄。定华。朱雯便是个例子。

  如今朱雯已获归宿,看样子另外两个也快了。

  我只敢同言声说老实话,因为她听不懂。

  我实在太累,也顾不得太澄伤心得什么样。第二天是我的假期,我打算载言声到处走走。

  刘姑娘反对我带病人走得太远。

  “一小时就回来。”我说。

  “不行,你不方便照顾她,今天放假,你还不出去轻松轻松。”

  “好好好。”我只好把计划作罢,但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们都以为我女朋友多,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内心我很畏羞,来撩搭我的女人,我不敢同她出去,叫我去追人,我又不知从何处开始。

  我有我的寂寞。

  报上的报导,朱雯与靳志良动身到纽约结婚去了。

  刘姑娘说:“朱雯是你女友中最美的吧?”

  “不,言声才最美。”

  “但董小姐只是你的病人。”刘姑娘说。

  我替言声做一连串的检查,她身体各部分在仪表上一点毛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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