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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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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女士这时进来,向忠仆使一个眼色:“蒸素饺做好没有?” 阿娥应一声,忽忙出去。 子盈问:“外头的花都是这个人送来的?” “郑先生关怀小辈。” 子盈不以为然:“东方男人尚未学会尊重女性,来香港这么久,只觉男子个个不怀好意。” 王女士笑笑说:“印南是例外。” 子盈想一想,声线十分柔和:“是,印南例外,”随即拉下面孔,“叫郑树人不必浪费心思,他不过图与我舅舅结交,一则我不喜商人,二则年纪太大,我只当他是长辈。” 王女士笑不可抑:“印南,这是向你表态,这一下,你可放心了。” 小郭也咧开嘴笑。 子盈问:“奇怪,为何这样好笑容?” 阿娥捧着蒸素饺进来,一只只捏成小白兔般,红萝卜做眼睛,子盈顿时乐了。 “最好还有虾子酱油。” 阿娥使一个眼色,子盈顿时看到盘下有小碟子。 子盈吁出一口气,怎样说,她都是一个真幸运的人。 过些日子,她可以走动了,瘦了十多磅,仍然吵着要去旅行。 “我陪你去温埠。” “咦,又是它,那边唐人比香港还多,作风比香港还奢矜。” “我们往北走,到托芬诺国家公园去。” “嗯。” “不过,吃不到五香牛肉牛筋面啦。” 王女士笑着摇头:“印南太过溺爱子盈。” 印南搔头:“我也觉得是,但又不明何故,一见她眼红红,心里立刻炙痛,什么都愿意效劳。” 王女士点头说:“这是缘分。” 他们一起出发到了国家公园,在小旅馆借宿一宵,清晨驾四驱车出发露营,因知道有棕熊出没,还带了讯号枪。 只见浓雾遮住原始森林,远处白浪滔滔,宇宙混沌,人与大自然打成一片。 “走得动吗?” “走不动了。” 印南背起子盈走,直走到山之巅,才停下来。 他解下背囊,取出热可可,一人一杯。 子盈深深呼吸新鲜濡湿空气。 忽然之间,她快乐起来,手舞足蹈,大声喊叫:“我自由了!” 山谷传来回音。 有两只鹿受惊窜动,在他们面前奔过。 子盈接着喊:“这里没有虚伪面具,没有繁文缛节,没有蝼蚁竞血。” 太阳缓缓上升,穿过浓雾,一道道金光透过树林照射到他们身上,头发与面孔上露珠如钻石般闪闪生光。 真没想到日出会这样美丽壮观,他们拥抱着凝视东方。 忽然之间,远处有人招呼他们:“唷!你们两个游客。” 子盈回头张望,不见有人。 正在纳罕,又听见这声音:“往上看,我在高空。” 他们立刻抬起头,这时,浓雾冉冉散去,子盈看见在一棵约三四人合抱百余尺高的大树枝上搭着一只简陋的帐篷,上边有人朝他们招手。 子盈与印南不约而同说:“环保人士。” 帐篷下有一长长布条,用红漆写着:“救救这棵年龄八百岁的槐树”。 “哗,”子盈走近,“八百岁。” 树上年轻人却问:“有什么可吃的?” 他缓缓吊下一只篮子。 印南把汽水及可可瓶子连三文治巧克力等倾囊放进篮子。 他说:“谢谢。” 子盈大声问:“你在树上扎营多久了?” “一个月。” “哗,冷吗,寂寞吗?” “我有手动免电池收音机,能知天下事。” “同伴几时来支援?” “中午,呵呵。”他看到篮子,“多谢热能巧克力。” “下来,警方会抓你。” “抓就抓好了。” 子盈十分钦佩。 “你们来度蜜月?往左边山路走15分钟,有一座瀑布,小池塘下有温泉,我们时时在该处洗澡。” “多谢指点。” 他躲入帐篷,不再出声。 子盈抱着印南骇笑。 “来,我们去看瀑布。” “走得太深,我怕。” “我有卫星电话。” “对,如有棕熊出来,你用功能超卓的电话摔过去,打它的头,它会倒下。” 归根究底,他们是城市人。 回到四驱车上,子盈问:“那年轻人怎样洗澡?” 印南答:“我猜想他已经不在乎这些。” “如何解决卫生问题?” 印南答:“美国有环保仔住在一棵树上一年,防林木公司砍伐,结果,那棵树成为一个地址,不少人慕名前去探访他,甚至寄信给他。” “印南,为着一棵树,值得吗?” “不是一棵树,”郭印南温和地笑,“是一个信念,子盈像你坚信孩子无辜,故此爱护异母弟妹,你并非与生母作对。” 子盈很感动。 他们回到营地。 两个人头发已为露水染湿,可是精神闪烁。 “空气中多氧,昨夜由树木释放出来。” “每一棵树都珍贵无比。” 他们在营地度过三天,最后换上泳衣,跳进温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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