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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子盈轻轻说:“往事莫提起。”

  郑氏讶异:“你会说福建话?”

  子盈苦笑,当张玉芳还叫张小乔的时候,曾有10年时间,子盈偶然会被父亲带到他的新家去,子盈听过张在家中播这首台语歌。

  也许是子盈记性好,也许该时小小心灵受到震荡,听过几次,永世不忘。

  子盈想告退,正在动脑筋找藉口,助手回来请他听电话,原来,一个牌局正在等着他。

  终于散了会。

  子盈一个人回酒店房间梳洗,她取出皮革样版,比试颜色。

  忽然听见敲门声。

  子盈诧异,这里会是谁?不禁警惕。

  从防盗孔一看,却是高戈穿着红色低胸晚装站房门外。

  子盈开门说:“时间晚了,有事明天说。”

  “子盈,明天你都回香港了。”

  子盈只得请她进来。

  高戈看到床上都是色版,不禁说:“真用功。”

  子盈看着她玲珑浮凸的身段,微笑说:“你也是。”

  “子盈,你一出现,我必遭殃。”

  “咦,这话怎么说,你莫黑白讲。”

  高戈吃惊:“你会闽南语?”

  “老板是福建人,会几句总错不了。”

  高戈沮丧:“子盈,你一出现,我身边的男人就会跑掉。”

  “你现在飞机大炮都有了,他还怎么跑?”

  高戈看着她:“你口角开始像子函。”

  “他的确是我榜样。”

  “听说子函赚了大钱打算回加州去。”

  子盈答:“我没听他说起,他时时穿梭两地,不能定性。”

  “程柏棠翻了身,见过鬼怕黑,修身养性,正在搞澳洲移民手续。”

  子盈讶异:“你消息比我灵通,这些我都是第一次听到。”

  “这几年变迁真大。”高戈感喟。

  “不怕啦,你看你,一般锦衣美食,满身珠翠。”

  “子盈,你怎么会明白,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我也是人,我总得拿我所有的,去换我没有的。”

  “呵,这样理直气壮,怪不得盘满钵满。”

  “一早说过你不会明白。”

  子盈轻轻说:“你指失望、沮丧、愁苦、彷徨、无助、孤苦吧。”

  高戈抬起头来。

  “我自幼失去父亲,母亲不能面对婚姻失败,长年采取逃避态度,我自小被送往外国寄宿,雪夜惊醒,悲从中来,哭整夜……”

  高戈冷笑:“的确值得同情,但是你肚子饱饱,身上温暖;而我,试过一个人在雨夜街上流浪……”

  “是,”子盈承认,“你的确比我惨。”

  “子盈,你再悲切,也是华丽的梵哑铃奏出哀调;而我,我是二胡嘶哑在陋巷中倾诉。”

  子盈诧异:“高戈,你好不文艺。”

  “我也受过教育呀,只不过不谙英语、法语。”

  “你的英语也练得不错了。”

  “始终不如你自小学起,同女皇一般口音。”

  子盈笑笑:“这女皇已经褪色,我辈又得从头开始。”

  “子盈,你圆滑许多,从此如虎添翼。”

  “谢谢你。”

  “我要回去了,老板正赢钱。”

  子盈送她到门口,祝她幸运。子盈庆幸与高戈和解,下一次高戈身边又换了达官贵人,不必心惊。

  §第五章

  回到家,才知道子函真的决定返加州。

  他是个狙击手,接着,又不知到什么地方去刮钱。

  那栋豪华公寓根本是租回来住,一句话便退掉。

  子盈问他:“爸可是移民澳洲?”

  “他想过了,决定往多轮多。”

  “有计划没有?”

  “他已届退休年龄,玩玩高球,钓钓鱼最好不过,当然,身边少不了红颜知己,所以,一定得有节蓄。”

  子盈没好气。

  “你留在妈妈身边陪她做孝顺女吧。”

  子盈不语。

  “听说婚约已经押后?”

  子盈别转面孔。

  “依我看,快快结婚才真,没地方住,搬到我们家,不喜欢人多,大可叫妈妈拨一间小公寓出来作新居。”

  子盈答:“他有志气,未必愿意。”

  子函却说:“志气用在打仗革命、大是大非上,他误会了。”

  “你别管闲事,好好守住你的钱,切莫一年半载之后又问妈妈要。”

  子函笑着走了。

  说也奇怪,几个月后,市场又消化了网络科技股票崩溃这个事实,能子跌到二元八角。

  王式笺女士的两件宝物运作如常:象牙麻将牌天天用,阿娥日日忙得马不停蹄。

  她最近钻研做甜品,舅母家请客,菜另由大师傅负责,甜品必由阿娥动手。

  阿娥的理论:“材料不用名贵,甜品全在心思。”

  她会做小白兔形豆沙酥饼,一口一只,甜香滑,不小心连舌头也吞下肚子,皮与馅她都亲手做。

  这样用心,一定好吃。

  郭印南那边,就不甚乐观。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哥大嫂的住所被银行收回,血本无归,一家三口搬回父母家,印南被逼出住客厅,无地容身。

  他心情有点躁。

  “左一记耳光是楼价跌,右一巴掌是失业,现在鼻梁又中一拳,叫苦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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