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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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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官商勾结,并无征询我们意见。” “你们可是想发展商再补地价?” “不,宗祠无价。” “法律是法律。” 那代表露出极痛心的样子来,堂堂大汉,忽然落泪。 子盈轻轻推开祠堂大门。 两扇门足有二十尺高,榫头仍然灵活,一打开,天井落下的一线阳光照在青砖地上,出奇宁静幽美,子盈忍不住走进去。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祠堂里头却这般幽静,始料未及。 子盈虽不姓盛,却也毕恭毕敬。 大汉跟在她身后。 子盈看到一排排神位,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每一块都代表一个人,祠内横梁大柱,本身就是历史文物,但是在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国家,一间小小两百年的祠堂算是什么。 子盈细细察看,对建筑物的设计与陈设有说不出的喜欢。 她问:“祠堂里没有女性?” “是。” “为什么?” 那大汉一怔:“规矩如此。” 子盈笑:“你母亲、妻子、女儿,均是女子,没有女子,何来男儿?” 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大汉不想讨论这种问题。但是,这打扮朴素、语气温和的少女,有一种亲切的神情,他愿意多讲几句。 他答:“女儿总要嫁出去,变成人家媳妇,故此,祠堂里不设女子名字。” “听说有事,可请出祖宗主持公道?” “不,长辈借祠堂公告大事,以及调解纷争。” “近两百年,见证不少事:太平军、义和拳,一次及二次大战,八国联军、中日战争……” 大汉像遇到知己:“可不是,连文革时都幸保不失。” “那时,你们怎样做?” “不待人动手,我们自己先急急把祠堂拆掉,一块一块收藏起来。” “呵。” 他非常沮丧:“没想到今日被万恶的金钱推倒。” 子盈忍不住咧开嘴笑。 “你叫一班手足回去,我们慢慢谈。” “谈什么,要么就拆,要么就不拆!” “大叔,你讲得对,但是为什么不拆,如何才可以不拆,那过程,你总得知道。” 他想一想:“我叫盛泽安,小姐,你是谁?” “我是香港华南建筑公司的职员。” “你可是杜步民的走狗?” “我还没见过杜先生,我与郭先生都是建筑师。” “你好说话,那个向映红同我说,10分钟就可以把祠堂铲光了。” 子盈看着他笑:“你送她棺材,她当然赠你铲泥车。” 大汉居然不好意思,搔头。 他忽然颓丧:“你说,祠堂是否气数已尽?” “这样精致的文物,摧毁真正可惜,请给我们时间做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你不是故意拖延吧。” “拖下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叫兄弟回去,我自己睡在祠堂里,要铲,把我一起铲走,免得有人摸黑有什么动作。” 子盈点点头。 一抬头,看见小郭站在祠堂门口。 他笑笑:“你一个陌生外姓女,怎么跑到人家宗祠里站着?” “你都听见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 子盈抬起头,看到屋檐上两条神气活现的飞龙,每一块瓦当,都叫子盈赞叹。 “回写字楼把图册摊开重新研究。” 两个人已汗流浃背。 向映红则声嘶力竭。 不过,汽水点心一扫而空,纷争暂时平息。 那盛大叔说得出做得到,他躺在祠堂门口听收音机。 他在听弹词节目。 子盈只听得一个女声清脆地在琵琶伴奏下唱:“窈窕风流杜十娘,自怜身落在平康,她是落花无主随风舞,飞絮飘零泪数行……” 子盈点点头,吊颈也需透口气,苦中作乐,份属应该。 大叔自言自语:“今日人人向钱看,谁还理会这些破瓦烂砖。” 子盈与小郭回办公室。 他向老板汇报情况。 小郭措辞很有趣:“……我们不想用武力解决,免留后患。” 子盈埋头用电脑绘图。 向映红过去看:“咦,这是什么,你想怎样?” 小郭百忙中也过来看。 向组长说:“你想向他们低头?万万不可,刁民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就秉公办理。” 小郭看一看假想图:“嗯,把祠堂当古迹放在大堂内,大堂面积少了三分之一。” 子盈说:“向组长去过大英博物馆没?有一座希腊古庙,就被英人搬至馆内重组,这座祠堂亦可保留成为游览点,玻璃屋顶光线正好配合气氛。” 大家面面相觑。 “反正已经买下来,拆掉可惜,这里开一条通路,优待盛氏后人自由出入。” 郭印南讶异到极点:“这么古怪的设想,真正只有自幼接受西方自由奔放教育模式的人才敢提出。” 子盈笑:“同盛大叔说,以后可不怕日晒雨淋了。” “我且同杜先生接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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