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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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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至大的遗憾是什么?” 庄允文毫无犹疑,“我爱妻太早故世。” “真可惜。” “她只得二十七岁。” 庄允文从来没与任何人谈起过他的伤心事,他已接受这是事实,但是今日是个雨天,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娟秀温柔的女子,他触动了心事,话盒子一打开,便絮絮讲起往事。 “她一直很吃苦.我没有能力给她过好日子,生活刚有点起色,她便离开了我们。” 元之静静聆听。 “她因一宗小手术出错险些不能离开医院,最终渡过危险期回家,那三个月堪称是庄家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但无奈她旧病复发,终于再次离开我们。”庄允文说到这里,双目通红。 “旧病复发?” “是,院方医生那样告诉我们。” 一定是原医生的好主意,好让庄家安心。 元之在心底嚷: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元之问:“孩子们很伤心吧?” “他们小,不懂得,”庄允文牵牵嘴角,“幼女一直说妈妈很快会回来。” 啊。 “大门一响,她便把小面孔探出来问:‘是妈妈吗’,开头使大家落泪,此刻已渐渐麻木。” 他抬起头,看到元之泪盈于睫,噫,女子同情心丰富也属平常。 两人沉默一会儿。 庄允文看看腕表,“时间晚了。” “下星期同样时间同样地点?” 允文笑,为什么不呢,他乐意参与这半小时聚会,届时,他也许会听她倾诉心事。 他答:“一言为定。” 元之已把这视作满载而归。 晚上,她接到一张便条。 “元之,我深深相信,一个人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享受到正是那人,正该如此的欢乐,已经足够,无谓苛求,祝你好,原。” 呵是原医生。 元之深深为便条感动,若不是过来人,怎么会明白其中滋味,原医生来劝她不要贪心。 她把便条压在旧桌一方水晶镇纸下。 第二次在咖啡店约会,元之大胆问:“庄先生,你会让我到府上小坐吗?” 庄允文犹疑,坦白地说:“我不想惊动家人。” 元之笑笑。 “我的家平凡而老式,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六岁孩儿,是个标准住家,孩子们的玩具课本撒满每一角落,露台永远晾着衣物,很难招呼客人。” 元之知道,元之在那里住过。 “你不会喜欢的。” 元之微笑。 “像你们这种单身仕女的家,一定井井有条,家具布置得犹如艺术馆。” 他说的完全正确,但那不算一个家。 庄允文说下去:“我们的生活天地截然不同,一动一静,是个对比。” “所以我想去看看。” 话一出口,元之马上后悔,她口气像超级大国的外交官视察第三世界国家后发表评论。 庄允文性格成熟,不以为忤。 他想了一想,“下次吧,下次我叫家母做几个菜请你。” 允文自己也很感慨,多年来从无单身女客上门,有几次他邀请过同事回家小聚,客人被庄母盘问得极之不好意思。 家已被母亲视作私人地盘,她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维护没有母亲的孙儿。 庄允文便被牺牲掉,他惟一的身分只是家长。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家母十分守旧。” 元之颔首。 麦克阿瑟听过她的进展,微笑说:“登堂入室了。” 梁云摇摇头,“你为什么坚持回去?以你的阅历、经验、财富,你追求的男子应远胜庄允文,三两年后,你会觉得他闷。” 吕一光劝止:“云,元之念旧。” “元之一直低估自己。” “梁云,你一向高估我。” 四个朋友都不出声,对,四个朋友,三号也在座。 三号此刻说,“别忘了,元之的心是少女的心。” 吕一光笑,“最难了解的一种人心。” 阿麦问:“元之,你觉得周嘉盟如何?” “纨夸。” “莫力军呢?” “倨傲无礼,自以为是。” “蔡崇礼呢?” “不中不西,装模作样。” “孙术佳?” 这些都是他为元之介绍的适龄男性。 元之嗤之以鼻,“拜金主义。” 梁云忍不住笑着加插一句:“吕一光呢?” 元之也笑了,“体贴的丈夫,尽责的父亲。” “你怎么看庄允文?” “有情有义,恒久不变。” 梁云叹口气,“一个人最难忘记的初恋,其实所留恋的不过是那份新鲜刺激的感觉,而不是那个人,元之,你要弄清楚才好。” 谁会有那么多的恋爱军师?元之摊摊手,她真幸运。 阿麦忽然问:“原医生怎么说?” 三号笑笑,“原医生?他是失恋专家,对他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最好的,他从来不致力得到。” 元之吓一跳,“我们背后不要谈论原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原医生呵呵呵爽朗的笑声,大家都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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