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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你俩不可理喻。”

  “甄相,你不过是我家伙计,不劳你训话。”

  “官令双方庭外商议和解。”

  “那么,我分走一半,我与彤云各取三亿。”

  “一亿,分三期在三年内付清。”

  “嘿,年小姐手上都不止一亿,我们还是亲生的呢,这口气我吞不下。”

  年年听得发呆。

  紫杉说:“我口渴,叫人送啤酒进来。”

  不一会助手捧进冰冻啤酒,紫杉打开瓶盖,就那样大口喝,一点仪态也无。

  年年看着深色玻璃瓶里啤酒泡沫,隔十呎都闻到蛇麻子香气,她深深呼吸,心里苦苦哀求:给我一瓶,给我一瓶。

  她彷佛看到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一步步朝那瓶啤酒走近,她低下头,真悲哀。

  这时彤云说:“谈判比以巴协商还痛苦。”

  “我们先回去。”

  年年说:“我送你们。”

  在街角等车,紫杉问:“年年,你想想有什么办法。”

  年年想说:先把那四吋高鞋脱下再说。

  但司机已把宾利房车驶近,年年替她俩拉开车门。

  “年年怎好意思。”

  “不妨。”

  把她俩送走。

  吁出一口气。

  匆匆回办公室,那些啤酒已被收起。

  甄律师说:“没想起陆氏姐妹有如此丑陋一面吧?”

  “她们不想降低生活水平。”

  “年年,你表现良好,不卑不亢。”

  年年心中苦笑,递水递茶,兼夹开车门,还鞠躬,都快成婢女。

  甄律师致电陆先生交谈,把刚才情况说一遍。

  陆先生很镇定地答:“我的底线不会动摇。”

  “这样可好,我先把第一期支票准备妥当。”

  “随你。”

  可见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

  年年准备下班,甄相叫住:“今晚你要上课。”

  差些忘记,校外课程也一点不轻松。

  甄律师慷慨,允许年年在她办公室用仪器及计算机。

  她逗留到晚上九时。

  喝了一杯浓咖啡才有力量往医院。

  病床空空如也。

  她问看护:“周先生人呢?”

  “周先生转医院,今午往中区疗养院。”

  年年一怔,连忙用电话找周岁,可是一直没人响应。

  她叫车子到中区医院查询,接待处说没有这名病人,“请再查一次”,“计算机无此记录”。

  年年发呆。

  也许,他已回家。

  那伤势恢复需要时间,他实在不应离开医院。

  年年没有去他家。

  翌晨,她对甄相说:“我不想咄咄逼人,非要把他摷出来不可,他不是土匪。”

  “也许他想独自疗伤。”

  “每次我想进一步投资感情,他便躲起,他怕什么?”

  “也许不是躲,只是不想你看到他病伤模样。”

  下午,陆先生到,在支票上签名,问起年年学习情况。

  “讲师希望她正式入学,说她作的报告胜过正规学生多多。”

  “那就不必跟那些学生般人在课室,心在别处。”

  “年年真聪明,每条问题,她都可以有与众不同角度见解,却又不强辞夺理。”

  “在陆家争产案,她看到什么?”

  “她并无发表意见。”

  “这正是她精明之处,人人忙不迭说三道四,她不发一言。”

  “陆先生对她充满赞美。”

  “你也是,甄律师。”

  下午,年年到宿舍找周岁,邻居听见声响,开门视察,“周先生是回来了,伤口已拆线,他在花园静坐,明天搬家,也难怪,还怎么住呢,会有阴影,连我们都受影响睡不着。”

  一开口便说了那么多。

  年年点头,还没提问,邻居伸手一指,“花园那边。”

  那是一个小小天井,一走进便看到周岁坐在石阶,头发更长,简直垂肩上,叫年年震惊的是,一向英挺的他佝偻着腰,迁就伤处。

  听到声音,周岁转过头,看到年年,他心酸,“过来”,年年走近,坐到他身边。

  她把头靠在他肩上,双臂绕住他腰身,“你要搬家,带我一起。”

  “那是另一间陋室。”

  “生活丰俭由人。”

  他吻她额角,“我没有一刻不思念你。”

  “可想结婚?我们即去登记注册。”

  周岁微笑,“新邻居半夜会打牌,欢畅高歌,还有小儿夜哭,欠通风,楼下街道挤拥,不见林木花草。”

  年年不出声,紧紧握住他的手。

  “可以到外国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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