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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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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工作吃重?” “不,没有不同之处。” 与她一样,是为自己来紧张!呵,又得尝试进入一段郑重的感情了,应付得来吗?对方怎样想?会有结果吗? 忐忑之余,发泄在肿块上。 志高想:可怜的你,可怜的我。 她忽然紧紧拥抱他。 第二天,子壮心情愉快,迟到,但是工作效率奇佳。 志高追问:“玩得很开心?” “嘿,碰到朱友坚。” “是吗?”志高一怔。 “他也看到了我,眼睛瞪得像铜铃,不置信我是我,那个神情,对我来说,是无价宝。” 志高气结,“可是,你玩得高兴吗?” “当然,对方十分体贴,不管下次会不会约我,都很开心。” “这样就好。” “朱友坚同一个——” 志高温和地截住子壮,“已经分手,别再理会他了。” 子壮抬起头想一想,豁然大悟,“你说得对。” 当天晚上,志高睡觉,忽然听见客厅有声响,她起床观察。 “是你吗?”她低声问。 客厅静寂一片,只有用过的杯杯碟碟堆得到处都是,没有空收拾。 那小朋友没有再出现。 志高静静坐下,看着露台外,天色渐渐变成鱼肚白。 忽然想起儿时许多趣事,怎样渴望旅行,可以带一罐沙甸鱼吃,辛苦地学会二十六个方块字母,中文字最难写的是“赢”字,母亲板她:下边装的是月贝凡三个字,她到今日还记得。 未出生就被父亲遗弃,母亲单独打工养大她,邓是她妈妈姓氏,她从来不觉得家里需要男家长,不知、不痛、也没有损失。 奇怪,日子过得那么快,母亲逝世那样困苦的岁月也熬过去,哭得睁不开眼睛,觉得世界大得可怕,最好跟着妈妈一起走,在另一个地方,回复四、五岁模样,扯着母亲衣裤有粥吃粥有饭吃饭。 志高伤神,头重得抬不起来,脸上恢复寂寥之色。 终于她淋浴更衣上班。 凯菲一见她便说:“梁医生嘱你去例行检查。” 志高点点头,“会计部的叶曼华生养没有?” “昨晚刚进医院。” “关心一下,送礼物过去。” 有同事过来说:“今晨六点终于捱不住剖腹生产,很辛苦,但是胎儿红壮白大,她仍然十分兴奋。” 大家一拥而出,去办礼物。 往诊所途中,志高路经珠宝店,进去问可有翡翠桃子。 “请问送给什么人?” “同事刚生了孩子。” “这一款很过得去了,可天天戴,更亲切。” “那一只好似绿一点。” “婴儿来日方长,毋须用那么名贵的饰物。” 志高点点头,老板娘代她系上红色丝线,真是一件通透可爱的饰物。 她准时抵达诊所。 梁医生同她说:“一切机能正常,只看你的心意了。” 志高点点头。 梁医生看着她,“女体恒古负担着繁殖下一代的重压,潜意识渴望有丰沃的能力,否则,便对自己失望。” “梁医生你说得真好。” “女子天性盼望组织家庭,生儿育女。” “满以为多读点书多做点事,经验与理智都可以控制这种原始的欲望……”志高苦笑。 “你已经做得很好。” 志高告辞。 回到车上,她打电话给陈永年。 电话响了两下,是录音机在说话:“志高,我在天台打理植物,有事请留言。”他重视她,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到。 志高微笑,她把车子驶往郊外,到陈宅去。 在附近街市买了一大堆海鲜,预备做海龙王汤。 走上楼叫:“永年,永年。” 没人应,她推门,没上锁,便走进屋内。 天台黄砖地冲洗过,像下了一场雨,感觉清新,男人在绳床上睡着了。 他赤裸上身,只穿一条短裤,强壮的双肩叫志高走近一步。 她轻轻同自己说:喂,邓志高,请你控制自己,切莫失态,叫醒他吧。 她到厨房放下食物,又走回天台,轻轻伸手过去,抚摸他的头发。 他睁开眼睛,看到志高,却不觉意外,“你来了。”他握住她的手。 志高轻轻说:“请让开一点。” 她也躺到绳床上去,那张网紧紧把他俩绷在里边,像一只茧。 他的双臂拥抱着她,志高心灵与肉体都需要这样亲爱的待遇。 人类自幼渴望被抱:被母亲紧紧抱在怀中,婴儿哭泣即止。 志高的面颊贴紧他的脸,可以感受到他耳朵的炙热。 志高长长叹一口气,像是找到归宿一样。 她首次不觉得羞耻,感觉良好,让直觉带领她。 天边橘红色晚霞渐渐罩笼,变为灰紫,不知过了多久,天下起雨来。 志高却不愿放开对方,他的心意也相同,像是一松手,一切会自指缝溜走。 他俩都有点生活经验,知道世上最少的是良辰美景。 最后,两人都淋湿了,不得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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