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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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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 陈晓非在星期一清晨甫睁开双眼,就知道这不是她的日子。 大雨。 她头痛。 必需要在九点半之前抵达大丰实业公共关系组见工。 她呻吟一声,挣扎下床。 辛苦得她说:“我一定要死了。”只要能够再躺回床上,继续睡它十个八个钟头,晓非在所不计。 但找工作实在是太重要的事,她运用仅有的意志力,把面孔埋进冷水里。 这次见工不会成功。 以她目前这种精神状况,喝一杯茶都不会成功。 她拉出前年见工时穿过一次的套装。 差两年而已,晓非的感觉像是已经老了十年。 两年前她刚自大学出来,雄心万丈,精力无穷,考进工作岗位,势如破竹,节节取胜,不消一年,便成为老板的爱将。 她可以不眠不休,连日连夜赶计划,曾经不止一次听到同事赞叹“年轻真好”。 而且她遇见了杨耀。 感情与事业同时起步得如此理想,真是幸运。 杨跃是电脑部主管得力助手,比晓非大三岁,未婚,英俊,风趣,有一双灵活不羁的眼睛。 是他主动来约晓非。 在这之前,传说他女伴甚多,但从来未曾试过对同事表示有意思。 办公室罗曼史可免则免,晓非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懂得守则。 但是他令她笑,他使她高兴,她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不消三个月,两人的关系使相当公开,成为一对。 这是晓非最愉快的一个夏天。 往往下了班,约了杨跃一起去游泳,跟着吃烛光晚餐、跳舞,到深夜才回家,还要洗头淋浴,上床时天已鱼肚白,一瞌眼闹钟便响,立刻要出门上班。 但晓非不以为苦。 整个夏季都这样渡过。 也只有她才吃得消热度如许高的恋情。 秋季来临,杨跃对她,也如气温,慢慢淡冷。 一星期只拨出三四天给她,周末,他说,他要陪伴自新泽西来的叔父。 四个周末之后,杨跃的叔父还没有走,晓非已经起了疑心。 她不愿意相信事情起了变化。 她要沉着应付,装作若无其有。 但杨跃很快连续失踪三五七天不等,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以往他有事没事都拨内线给晓非,说些傻话,像“我想你”,“只想听听你的声音”,往往使晓非迷惘中有说不尽的喜乐。 这一定是恋爱,毫无疑问。 晓非渴望得到更多。 但事实告诉她,杨跃已经转了方向。 她约他出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对我清心直说。” 杨跃避开她的目光,“我想冷一冷。” 晓非似受到重创,眼冒金星,强作镇静,她听见自己低声说:“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联络。” 杨跃有点感动,“晓非,我知道你一向大方。” 又过了一个月,他们完全停止来往。 他们的缘份只得一个夏季。 晓非一直希望他回心转意,文艺小说里出现的陈腔滥调原来最真实不过,每声电话铃都使晓非以为杨跃未忘旧情,每个雨天都使晓非份外凄伧。 年来透支的体力忽然崩溃,她病了。 卧病两个星期,再上班的时候,她发觉老板升的是别人,而杨跃,也开始与一位有美国护照的小姐来往,她失去了一切。 晓非思量许久,毅然辞职。 是,她没有勇气面对失意,她不想勉强自己,倘若陈晓非不纵容陈晓非,没有人会那么做。 晓非不认为可惜,天下那么大,必有容身之处,她不担心。 但是苦闷啊,生活完全失去意义。 她躲在家中,靠流质食物渡日,忙着托熟人介绍工作。当然,在这种非常时期,她也发觉,她的朋友,没有她想像中的多。 吃喝玩乐时最潇洒不过的朋友,忽然之间,都保守起来,认为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是至理明言。 晓非发奋看报纸上的聘请广告。 大丰企业已是第三次见工。 雨越下越大,她非提早出门不可。 在本市,毋需发生什么大事,只要下一场雨,交通便受阻塞,起码要预多四十五分钟。 晓非下重手上脂粉,希望在这个阴霾密布的雨天里显得有点颜色。 一看,憔悴的面孔在厚粉下更加沧桑,又改了淡妆,再拖下去也不用出门了,才取过手袋,带了有关文件,找出雨伞,到楼下搭车。 晓非似一块望夫石似站了十五分钟,根本没有空车。 一定要迟到了。 溅起的雨水把她小腿以及裙子下截染湿。 晓非麻木不仁的站着不动。 黑色的星期一,毫无疑问。 晓非凝望路口,有一辆空车驶进,三四个人迎上去争。 晓非忽然苏醒过来,不,不能听天由命,要努力争取,她收起雨伞,冲向前方,一个箭步,拉开车门,坐上去,不理身后人喃喃咒骂,立刻吩咐司机驶往目的地。 晓非嘲弄的笑了。 头发遭雨淋湿,垂在额前,她取出小镜子看一看,叹口气,为什么兵败如山倒? 捱到大丰,湿衣服也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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