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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珍答:“我不记得,你有印象吗?”

  志佳笑着说:“我肯定是,甚至被宠得更坏,父母只生我一个,直到最近才添了弟弟,因妒忌的缘故,我不喜欢那孩子。”

  黄珍不由得笑了。

  她俩的友谊进展得飞快。

  志佳不轻易邀请朋友到她寓所,却让黄珍前去观光。

  她住在海边一间半独立洋房。

  地方宽大,没有摆设,只得两张白色沙发,大餐台子一半用白布遮住,只有两张椅子。

  黄珍纳罕问:“还在装修?”

  仓喆代答:“她不打算再添置家具了。”

  志佳笑笑:“说不定几时又搬家,简单些好。”

  黄珍说:“千金小姐尚且这么说,我们更应一床一几算数。”

  志佳道:“这是灵活,多令人恶心,哪个千金小姐每朝一早跑杂志社去忙个臭死?折煞人不偿命。”

  黄珍微笑。

  志佳叹息,“除了银河与这间屋子,一切都是弟弟的了。”

  仓喆顾左右而言他,“多年来我已习惯了这半边装修,觉得别有风味。”

  每个人都有心事。

  仓喆有事先告辞,他一走,志佳就说:“爸的财产分成五份,妈问他要,新太太也向他要,他自己总得留一点防身,弟弟那么小,也得为他打算,你说烦不烦?”

  黄珍不语,耐心聆听。

  志佳忽然笑了,“我太会诉苦了,”停一停又说,“奇怪,对你诉苦,仿佛是最自然不过的事,线球习惯成自然这话是可信的。”

  黄珍笑,“我们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

  志佳终于忍不住:“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是谁?”

  黄珍看向窗外,“也许现在的我比从前的我更愉快。”

  “难道你没有好奇心?”

  黄珍把脸转过来,“你呢,换了是你呢?”

  “我一定不甘心,我一定会寻找过去,看看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

  黄珍踌躇,“也许,我是一个坏得了不得的女人。”

  谁知志佳一听这话就笑出来,“你想!”

  黄珍也笑。

  志佳拍打黄珍肩膀,“仓喆时常批评我穿衣的艺术,稍作暴露,即形容我像小舞女,我说我想,但没有资格。”

  “呵,我们暗地里都想做坏女人,因为她们出力少,得益多,又随时可以威胁好女人千辛万苦营造的幸福家庭,太值得羡慕了。”

  志佳上下打量黄珍:“我肯定你是个好女人,只不过,为什么没有人寻找你这个好人?”

  黄珍笑,“好人要多少有多少,不值得怀念。”

  “好人存在,也没有人会留心,所以聪明的孩子们要获得注意力,便努力捣蛋。”

  “噫,我们变得太投机了。”

  志佳凝视黄珍,“我想帮你寻找自己。”

  黄珍迟疑。

  “是否触动了你的隐私?”

  黄珍答:“我有些什么隐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寻找它。”

  黄珍既好气又好笑,这位富家小姐总算找到最新消遣了。

  她敬她一句:“我肯定我不是满清王朝的格格。”

  “或许,你是小宝贝们的母后。”

  “这一个疑点我马上可以替你解答,医院己替我做过检查,我从未生育。”

  哎呀,志佳想,少了层牵挂,更加无所谓,难怪她不急追查过去历史。

  果然,黄珍说。“要是可以忽然得到三个亲生儿,则不妨查根究底。”

  志佳又说:“也许,你的爱人为你失踪正辗转反侧。”

  黄珍大笑,“也许小姐,你不是真相信世上还有那样的人,那样的事吧。”

  志佳也自觉幼稚,腼腆地笑。

  黄珍年纪同她差不多,人比她成熟得多、

  月中,杂志截了稿,己看完蓝图,佟志佳有了空档,便打算实现她的计划。

  她打开电话簿黄页,翻阅良久。

  编辑方小姐推门进来看到,纳罕道:“你在干什么?”

  “你找我有事?你先说。”

  方小姐叹口气坐下来,“这黄珍究竟是谁?一篇稿读得我潸然泪来。”

  “什么稿?”

  “散文版有人脱稿,临急找佛脚,黄珍给我一千字,题目叫作凄苦不同寂寞,句句说到我心坎里去。”

  志佳过半晌说:“她一支笔确是天才。”

  “句法像足洪霓,有时甚至比洪霓好,这不是我夸张,作家成了名,自然而然笔下就随便起来。”

  “洪霓,”志佳悻悻地说,“我们每年改版都诚心邀稿,嘿,她永远只派电话录音机与我们对话,永不复电,你见过那样的人没有?”

  “唉,不然怎么叫大作家?”

  志佳说:“做编辑受气啊。”

  “洪霓例不同新杂志写稿。”

  “没有新杂志,何来旧杂志。”佟志佳发牢骚。

  “现在有黄珍加入我们,”方小姐充满斗志,“我们或许可以与她别苗头。”

  “不要搅了,我也十分看好黄珍,但是人家的功力不是新人可以匹配,不必大言不惭。”

  “我下一期就让黄珍学写小说。”

  “标准揠苗助长。”

  方小姐想起来:“对,你在查黄页找什么?”

  “查黄页,找黄珍。”

  “什么?”

  “我在找私家侦探。”

  方小姐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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