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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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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咄咄逼人。” 当然,她一直扮演人形玩偶的角色。 “你又懂得在人与人之间留空间。” “把我说得太好了。”守丹轻轻回答。 “碰到你真是我的幸运。” 守丹拍拍他的手,像对一个好朋友似的,这些日子来,她与他之间已经发展出深厚的友情。 他终于把车子停下,熄掉引擎。 §8 侯书苓拉着粱守丹的手,带她走到一条横街。 “心扉,那条街很窄,但不算脏乱,霓虹光管标着七彩洒吧的名称,侯书苓似识途老马,他推开其中一扇玻璃门,他一出现,全间酒吧的客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爆出欢呼声来欢迎他。心扉,那间酒吧里一个女客也无,我明白了,我想,你也明白了。” 侯书苓向守丹微微笑。 他心平气和地对守丹说:“自小,吸引我的,都不是异性。” 守丹并没有震惊,她的神色如常,十分镇定地说:“人各有志。” 侯书苓忽然笑了,笑得泪水都淌下来,然后用手臂搭着守丹的肩膀,一起离开那间酒吧。 “心扉,我并无大惊小怪,也没有尖叫,更不觉得那是噩梦,因为我同前两任侯太太不一样,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侯书苓,我喜欢他,感激他,也尊重他,但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侯书苓的私生活与我无关,他在我心目中地位不变。” 跟着的数天内,守丹写了许多许多信给心扉,倾诉她心中的感觉。 罗伦斯洛来看她,坐下良久,不知如何开口。 守丹十分体贴,摊开手,“他都告诉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罗伦斯十分无奈:“没想到他会主动摊牌。” “沁菲亚与张琦琦没有这样幸运吧。”她们得自己去寻找答案。 “你有什么打算?”罗伦斯洛问。 “我?”守丹觉得罗伦斯这个问题好不奇怪。 罗伦斯瞪着她。 守丹笑,“我先要罚你知情不报。” 罗伦斯一听,面孔上的肌肉便松了下来,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她经历过太多,看得实在不少,想得比许多大人都通透。 守丹轻轻告诉罗伦斯:“对我来说,事情一点分别都没有,他仍然会照顾我,我照样会尊重他,沁菲亚与张琦琦都说得对,他是个君子。”守丹停一停,“我同她们的要求不一样。” 罗伦斯长长吁出一口气。 守丹笑问:“你替我挑了学校没有?” “这会子你又不方便走开了,侯老爷的情况又恶化了。” “还会不会有起色?” “很难讲。” 他又传召梁守丹去见他。 懂事的梁守丹总会换上粉色衣裳,搽比较鲜艳的胭脂,看上去精神奕奕。 隔着屏风,老爷子问她:“书苓待你可好?” 守丹据实答:“极好。” 她发觉老爷子今日的声音比较重浊。 “是我一次又一次逼着他结婚。”他十分唏嘘。 守丹不忍,帮他开脱:“你是为他好。” “是,我也一直这么想,但是,书苓会明白吗?” “他很孝敬你。” “或许,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那才是真正对他好。” 守丹轻轻说:“不要紧,他会了解的,你是好父亲,他也是好儿子。” 老爷子沉默良久,“看样子,这次我真替他选对了人。” 他自屏风后伸出一只手来,要与守丹相握,守丹毫不犹疑,伸出她的手。 那是一只很瘦很老的手,手指蜷曲,手背布满寿斑,但指甲修剪得非常整洁,穿着白色真丝唐装上衫,守丹记得丝上花纹是一段一段的云。 “好,好,”他说,“你去吧。” 守丹轻轻松开他的手,站起来退出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与老爷子讲话。 不多久他就去世了。 守丹整整一个月没见到侯书苓与罗伦斯洛。 几次三番她想问能帮上什么忙,都苦苦忍住,只是忠诚地守在家中等待吩咐。 司机老王说:“太太,车子里也有电话,不如我载你出去兜风。” “不,我不闷。”她真的不觉得闷。 终于在一个下雨的黄昏,侯书苓主动上门来。 守丹正躺在卧室假寝,听见女佣开门,连忙迎出。 侯书苓坐下来,泪流满面。 守丹让他去哭个痛快。 半晌他抹干眼泪,喝一口茶,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走了。 守丹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车,看着他的车子远去,才返回屋内。 第二天仍然下雨,早上十点钟似晚上十点钟。 有稀客来访,她是张琦琦。 进门时她咕哝着:“像英国的秋季,一早大黑,你有没有到过英国?我在伦敦认识书苓。” 守丹有点欢迎她,张琦琦马上觉察到了,握住她的手。 “阿洛叫我来看看你,他知道这上下只得我与你有空。” “谢谢你。” “我们虽不是自己人,也并非外人。” 守丹只得微笑。 “书苓承继了他父亲整笔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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