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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守丹又说:“你怎么不好好看住她。”

  罗伦斯不出声,聪明伙计从不与老板辩驳。

  守丹知道不能怪他:“她一来,我起码老十年。”

  罗伦斯赔笑,“这倒是不见得。”

  守丹叹口气,“叫人来清洁房间,以后不准开门给她。”

  罗伦斯大声唱喏,隔些时候,他又问:“令堂没说什么吧?”

  守丹看着他,“你放心,她几乎已是个废人,没有作为。”

  罗伦斯讪讪地。

  这个时候,守丹忽然转过头来,“阿洛,侯书苓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罗伦斯双唇紧闭。

  “心扉,我当然不会自他们嘴里得到答案。”

  “守丹,那么,你恐怕要静静靠本身观察行事。”

  她唯一见到侯书苓的时候,不过是晚餐约会。

  当然还有别的路数,不过守丹不屑去刺探。

  一日下雨,她自服装店试身出来,司机替她打着一把大大黑伞,正为她开车门,忽而听得有人叫她:“守丹,守丹。”

  守丹抬起头,只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自马路另一边奔过来。

  她差些儿没把他认出来,一停睛,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于新生,他长高了,也壮许多。

  守丹称呼他:“新生,是你。”

  于新生咧开嘴笑,露出雪白牙齿,略带腼腆,他说:“我刚回来,与爸妈在对面喝茶,隔着玻璃看到你。”

  他停一停,“果然是你。”

  守丹微微笑,隔一会儿才问:“你自什么地方回来?”

  “美国麻省,我去升学已有一年,一回来,便去国际学校找你,他们说你预科已经毕业,没有你的新地址。”

  守丹一直微笑。

  雨下得急了,守丹的小腿被溅湿,老王一直持伞站在她身后。

  于新生到这个时候才问:“生活好吗?”

  “托福,还不错。”

  他把手插在裤袋里,笑着说:“守丹,你比什么时候都漂亮。”

  “谢谢你。”守丹看着足尖。

  他们两人又僵立一会儿,终于于新生说:“我要走了,爸妈在等我。”

  他又奔回对面马路去,在那边,向守丹挥挥手,消失在人群中。

  守丹却一直站着不动,像是隔了很久,只听见司机轻轻说:“太太该上车了。”

  守丹这才上车去,脱下濡湿的鞋子。

  她发觉水拨的声音特别响,划过来划过去,忙碌不堪。

  于新生并没有把电话地址告诉她,不知恁地,她也无暇提及自己的新动向。

  这次邂逅就这样愉快地结束。

  守丹的心轻轻牵动,新生真的长进了,看上去一表人才,穿粗布衣裤,也那么好看。

  车子驶到家门前停下,有一个人迎上来,她吃了一惊,侯书苓怎么会上门来?

  他站在门口等她,西装肩膀上有斑斑雨渍,脸容仍然憔悴,却添股特别气质,他自己开跑车来,身边不见罗伦斯洛。

  守丹连忙下车迎上去,紧张地问:“有什么要紧事?”

  他看着她笑,“全没有事。”

  “啊?”守丹却更紧张了。

  他微笑,“我来看看你。”

  守丹说:“请进来坐。”

  “我有事,要赶回公司去。”

  她只得陪他在门口站着。

  侯书苓忽然说:“守丹,你长大了。”

  守丹不知如何反应,只是笑。

  “改天,”他说,“改天再来。”

  他钻进跑车,开动引擎,咆吼数声,一下子去远了。

  守丹回到客厅,在花香中一直坐到黄昏,雨停了,才站起来,其间,只有女佣蹑足替她添过两次热茶。

  罗伦斯洛讶异地问她:“侯书苓来过?”

  “他同你说的吧?”

  “是,他说他来过,见你无聊,叫我替你找大学。”

  “谢谢,我不是读书材料。”

  “出去溜溜也是好的,有利无弊。”

  “他还说了些什么?”

  “就那么多。”

  “我还以为老先生不行了。”

  “没想到侯书苓会来看你。”

  守丹忍不住笑了,“别忘记我同他有特殊关系。”

  罗伦斯挺惋惜,“守丹,你不懂把握机会。”

  守丹笑得前仰后合,过一会儿才说:“阿洛,这里没你的事了。”

  她回到书房去写信。

  “心扉,尽管那么多人为我着急,我却没有为自己担心,不懂得盘算,是我们母女的致命伤,待人老珠黃,怕要叫苦连天,人的运气在这个阶段是看不清楚的,父亲在生之时,谁会想到母亲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写完之后,守丹松一口气,她把信纸折好,收入信封,贴上邮票,寄出去中央邮箱100号。

  第二天,守丹一早出发到工业区去。

  老王好心地叮嘱:“太太,走好,这边的路多货车。”

  守丹找到那间工业大厦,乘电梯到十四楼,看见宇宙制衣的招牌,推开玻璃门说:“我找张琦琦女士。”

  立刻有人替她去报讯。

  过一会儿,浓眉大眼打扮时髦的张琦琦走出来,看到梁守丹,倒是一呆,经过郑重考虑,她才笑说:“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

  守丹朝她点点头。

  “进来坐,地方浅窄,请多多包涵。”一边唤人斟茶,又说,“我有客,别接电话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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