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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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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不好!说真的她嫁我,这五年都没享受过。” “算了,以后对她好一点是正经。” “我真是猪油蒙心……”景伯的声音低下去。 “你这个人,病一场,灵魂苏醒了吧,平时那些女朋友呢?人影都不见。” “姐姐,别再说了。” “你要是再对必人不好,你当心,我再不帮你的。” 景伯不响。 我撑着起来,姐姐听到声音出来。 “怎么,口渴吗?” “给我一杯葡萄糖水。” 景伯立刻递给我。 我诧异的说:“究竟谁是病人呢,是你还是我?” 他红了脸,立刻放下杯子回房去。 姐姐说:“必人,如果留他,就不要再提往事。” 这个道理我懂,我点头。 有恩于人,切忌提着提着,标榜自己,迟早对方会受不住,再一次离去。 “知道。”我说。 “你看你。”姐姐说,“累成那样。叫人痛心。” 我在书房里搁张小床,自己就睡那里。 景伯很虚弱,开头一两日半夜还要喂药,随后就好了。前后大概有三个星期光景我们天天对牢在一起。 婚后这么多年,我们两个人都忙于工作,早上起床打个招呼,立刻出门,中饭又不一起吃,晚上回来,已累得半死,不到两三个小时,已经要休息,难得像今次这样,两个人有机会相处,宛如二度蜜月。 我们之间并不多话,气氛倒还融洽,两个人一起去吃小馆子、郊游,听音乐。 我忽然发觉世上有许多事是比赚钱升职更重要的。 早上八点多才起来,伸个懒腰,做两客丰富的早餐,一起吃,边听无线电新闻。 随后为盆栽淋水,修补衣服上的纽扣之类,也不觉得时间被浪费,反而觉得享受。 最好笑的是,我们第一次看清楚钟点女佣的面孔,以往我们都不在家。 佣人来的时候我与景伯便避出去散步,走到码头边看放暑假的学生钓鱼。 我与景伯的心情异常平静,仿佛当年恋爱般,一切金光闪闪,眼前迷迷茫茫,不想做正经事。 我说:“假满后不知如何收拾旧山河。” “你没有放假已经很久了。” “蜜月后没有放过假。”我说。 “为什么不放?你看现在多轻松。” “为着升职。”我答得很简单。 “野心?” “不,为看做事方便,升一级便少受数十人的气,不得不升,除非我不打算再做。” “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 “所以毫不犹疑;放假一个月。” “必人——” 我看着他,他像是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我按看他的手,表示尽在不言中。 “几时胖回来就好了。”我顾左右而言他。 “记得吗,那是我们初相识,你叫我肥蛋。”他说,“你自己瘦,人家略有几磅肉,就是肥蛋了。” 我哈哈笑起来,肥蛋,多久没听过这样的称呼,连我自己都忘了。 “你不再爱我了。”景伯忽然说。 我不回答他。 他面色很惨痛惋惜,我也不想安慰他。 下午我俩午睡,至六点多起来,开车出去找各式新鲜食物补身。 我同他说,秋季将届,有大闸蟹吃。 去年一年我们买了不少蟹来大嚼,味道之佳,无出其右,都是景伯弄的,拿我洗面孔的一只轻毛刷来洗蟹。 我们可以说是恩爱的夫妻,不知怎么样,感情一下子崩缺,变成现在这样。 晚上我们看电影或是电视,我在编织一件线移,差一只袖子就好完工。 忽然我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会不会过腻呢? 我并没有想念办公室。 节蓄的利息亦足够请一个褓姆来照顾孩子,没有什么是绝对无伸缩性的,我仍然渴望有一个孩子。 孩子,蹒跚的跑来跑去,粗粗的短腿,狡猾的笑容……一切都不太迟。 我看景伯一眼,一切都不太迟,如果我可以忘记不愉快的事,我深深叹口气。 景伯终于复原。 他自动再搬出去。 “没有用,”他说:“必人不会原谅我,与其两个人怀着疮疤过一辈子,不如分手。” 他说得对。 姐姐知道已尽人事,摇头说:“太固执了。” 我正式与景伯分手。 不为了更好的前途、或是自由,而是因为一默默自尊。 也许因此害死了我,但一个人的性格控制命运。 我们终于到律师处正式办妥手续。 要分手了,我凄然想:要分手了。 景伯与我握手。“我们曾经是相爱的。”他的眼睛又红起来。 “多多保重。”我说。 两年后我们可以离婚。 在一些人眼中,我是很笨的吧。 每一个人总有他的宗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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