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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陈航答:“大家应该守望相助。”

  老医生又来了,这次给了外敷的药。

  “是什么因由?”

  “水土不服。”

  可恩彻底打了败仗,虽无抱怨诉苦,却也渴望回转城里,至少可以到医院打针止痒,回家泡浴,好好睡一觉。

  算一算,只在大同小学逗留了一个星期。

  她长长叹息一声。

  可恩请假,静静在宿舍看书。

  下午,陈航进来说:“你父亲来了,他在第三课室等你。”

  在课室外已听到父亲在说话——

  “我来把女儿领回家去。”

  田雨讶异的声音:“她知道要走吗?”

  “这孩子无论到什么地方都惹麻烦,今晚本来我要到东京开会,看情形又因她延误,唉。”

  可恩站在课室外呆住。

  李志明又说:“有一日她愿意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才心惊肉跳呢。”

  可恩垂下头,一颗心沉到脚底。

  在父亲心目中,她不成才,也不争气,连参加一个学习营都闹出事来。

  田雨抬头看见了她,“李先生,李可恩来了。”

  李志明转身同女儿说:“可恩,收拾行李,我们回北京去。”

  可恩踏前一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爸,我很好,见到你很高兴,不过,我还有三个星期才完成学习,我暂时不能离开。”

  李志明一听,又生气了,“你看你,眉青目肿,还不跟我回去看医生,凡事必反,我一言,你九顶。”

  田雨不出声。

  他为可恩难受。

  这不是一个十分民主的父亲。

  可能因为工作繁忙,故此心急气躁,不容易讨好。

  只听见李可恩镇定地说:“真的,爸,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风疹很快平复,我决定留下。”

  李志明看着女儿,知道拗不过她,“你想清楚了?”

  可恩说:“祝你东京会议顺利。”

  李志明说:“我不在,你找张丹也一样。”

  他身边电话已经响个不停。

  可恩说是。

  父亲与公司一名秘书一样?也许是,张丹不是普通秘书,她是好朋友。

  但看得出可恩神情渐渐憔悴。

  她站在学校门口,目送父亲车子离去。

  田雨在不远之处看着她瘦削背影,忽然对她改观。

  这是一个物质富裕感情贫乏的可怜少女。

  他走近她。

  “我以为你会回去。”

  可恩低声抗议“每个人都想我走。”

  “不,我与同学们都很高兴你可以留下来,”他看着她,“咦,风疹来得快退得也快。”

  可恩一看手脚,可不是,瘢痕已经渐渐平复。

  她欢呼一声,“我可以上课了。”

  她朝课室奔去。

  小同学纷纷走近问候:“李老师,你没事?”

  “李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我妈妈说,风疹块可用米酒擦了会好。”

  小朋友声音充满真切关怀,叫可恩感动,他们可不嫌她麻烦,他们喜欢她。

  可恩全心全意教书到傍晚。

  厨子煮了一锅红糖水让可恩沐浴,据说是解痒的土方。

  可恩照做,皮肤渐渐也就回复安静。

  她用丝巾蒙面坐在阶前乘凉。

  心中寂寥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遇到这种低落情绪,她就往外跑,跑到酒馆,跑到舞会,或是在公路上飞驰跑车。

  今日,她独自仰首看月亮。

  她轻轻说:“月是故乡明。”

  身后有一声咳嗽,她转头一看,原来是田雨。

  田雨看到她长袖长裤,脸上蒙着纱巾,像是阿拉伯少女,别有趣味,他缓缓走近。

  他捧着一本书,“想向你请教这句英文的语气。”

  “不客气,大家研究一下。”

  “有声字典上的指示十分呆板,不够传神,我想你可以帮到我。”

  可恩一看,原来是Oh really这两个字,不禁微笑。

  “这二字有多种说法,相等我们‘有这种事’、‘是吗’、‘真的’、‘原来如此’,说轻佻些,还意味着‘真还假呵’及‘别胡扯了’的意思,我说你听。”

  可恩逐一把语气演绎,做得那样传神,叫田雨发现,原来是这样,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最后可恩说:“假使有人对你炫耀,关于他的古堡飞机大炮,又女王与总理陪他看戏吃饭等等,你不作回应,是稍欠礼貌,大可轻轻说:‘Oh really’。”

  田雨站起来说:“多谢指教。”

  可恩立刻说:“Oh really。”

  田雨笑,“完全明白了。”

  可恩也笑。

  他们两人静下来。

  过一会,田雨问:“坚持留下来,是为着争一口气吧。”

  可恩把脸枕在膝头上,“不,我想静一静,把过去未来想一想。”

  “那是很伟大的工程。”

  “你取笑我。”

  “我没有这意思。”

  可恩低头,“咦,我鞋子湿透。”

  她提起湿漉漉双脚,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看环境,发觉半个躁场汪着浅浅一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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