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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大人总有大人的事,怎可一天到晚陪伴孩子。

  本才一向会得独处,她缓缓站起,回到房间作画。

  新来的保姆很会得养精蓄锐,没有人唤她,她索性不出现。

  本才乐得清静。

  佣人听过好几次电话,都是何教授来找。

  “对不起,何教授,只得加乐在家,叫她听电话?加乐不懂得讲电话。”

  多好,什么都不会,免却多少烦恼。

  “叫她到你的诊所来?何教授,保姆不是已经同你联络过了吗,加乐需同父亲外出旅游,暂停诊治。”

  何世坤在那边又说了些什么。

  “你此刻过来看她?何教授,时间已晚,我们不招呼客人了,再见。”

  佣人索性把电话接到录音装置上,她下班了。

  本才继续画她的封面。

  她有灵感,运笔如飞,笔触变得单纯清澄,画风像孩子般天真清晰。

  本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绘画天分,直至现在。

  她得心应手,痛快淋漓地完成作品。

  画还没有干,她把画放在书桌上,呼出一口气。

  有脚步声上楼来,本才看钟,原来已经十一点多。

  王振波回来了。

  他手中挽着外套,一边解松领带,本来疲倦的脸容看到本才忽然笑起来。

  “你看你,面孔上沾着颜料。”

  本才去照镜子,连忙用湿毛巾擦干净。

  “像个小小印第安土人。”语气充满爱怜。

  本才看着他笑,“约会进行得愉快吗?”

  他身上有烟酒味,隐隐尚有香水味,显然颇为尽兴。

  王振波不回答,他走过去看本才刚刚完成的画。

  “啊,”他说,“真是美丽的作品,感觉充满希望。”

  他很懂得欣赏。

  过片刻,他:“我根本不喜欢晚宴。”

  本才一怔。

  “为着避免晚上对牢一段不愉快的婚姻,故意避开,到了主人家,立刻走进书房,躺到沙发上睡大觉,直到宴会结束。”

  本才睁大双眼,竟那么自若。

  “有时睡到天亮,劳驾主人叫醒,直接上班。”

  “太太怎么想?”

  “她也不在家,两人皆不知所踪,彼此不追究,不了了之。”

  “真可怕,”本才双手掩到胸前,“听了,没人敢结婚。”

  王振波憔悴地笑,“也有成功的例子,老先生老太太金婚纪念,手拉手,恩爱如昔。”

  本才怀疑,“总也吵过架吧。”

  “那当然,可是仍然在一起,才最重要。”

  “你好似很寂寞。”

  “是,我可以看到三十年后的自己:一间空屋,三辆跑车,就那么多。”

  本才笑着给他接上去:“还有许多年轻美貌但是不甚懂事的女友。”

  王振波正想抗议,保姆进来讶异地说:“加乐,你还不睡觉?王先生,你也该休息了。”

  王振波与本才都笑起来。

  王振波搔搔头,“许久许久之前,我坐在小女友家里聊天,伯母也是这样催我走。”

  “那少女可美?”

  “像个安琪儿。”

  “现在还有联络吗?”

  “早就失去影踪。”

  “那也好,永远留一个好印象。”

  保姆又探头进来。

  王振波:“记住,明早我们要去儿童医院。”

  “是。”

  他走了,忘记拿走外套。

  本才走过去,轻轻拎起外套袖子,略为摇动,袖子上有极浓郁香味,像那种印度的琥珀树脂,一小块,放镂空木盒内,立即香遍全室,令人迷醉,心神轮回。

  是哪个艳女用这种香水?

  本才睡了。

  辗转反侧,不能入寐,直至天亮,有人推醒她,“加乐,该梳洗出门了。”

  她睁开双目,娇慵地问:“时间已届?”

  叫她的是王振波。

  “是,已经八点了。”

  保姆进来帮她梳洗穿戴。

  考究的童装同大人衣服一样,层层叠叠,最后,给她戴上帽子,穿上大衣。

  王振波在门口等她。

  看到她下来,微笑站起来,“小姐可以出门了。”

  本才打一个阿欠。

  她根本没睡足。

  做成年女子那么久,永远挨饿,因为节食,永远渴睡,因为昨宵不寐。

  她惺松地登上车子,随着王振波出发。

  到了医院,迎接他们的人竟是汤巧珍。

  王振波仍然很客气,“今天虽有阳光,可是特别清寒。”

  汤巧珍却问:“收到我的结婚请帖没有?”

  “恭喜你。”

  汤巧珍微微笑,“缘份来时挡都挡不住。”

  本才静静看着她,汤老师你要小心,抑或,叫马柏亮小心?

  王振波说:“我们想先去探访杨本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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