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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是他先动手,捱完揍,对方气平了,不用他去派出所,否则岂非更烦。”

  卓敏处处护着他,以王羡明发言人的姿态出现,李平闻弦歌而知雅意,不问可知,卓敏此刻已以羡明的红颜知已自居。

  李平当然懂得做人的道理,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帮羡明一把。

  她微微笑,试探地说:“我早说过,你们是一对。”

  卓敏刷地涨红子面孔。

  她顾左右方方他:“我换了一份文员工作,薪酬比从前高。”

  李平衷心说:“那多好,简直好极了。”

  “我自己也还满意,老实说,离乡别井,倘若生活没有改善,又为何来,有些人会用到往上爬这种字眼,那是故意歪曲上进心,丑化人往高处的心理。”

  李平苦笑,她仍是她最谈得来的朋友,“卓敏,你是上进,我是不择手段。”

  “你太谦虚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耍手段的机会的。”

  寒暄已毕,李平踏入正题:“卓敏,我有事同你商量。”

  “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赴我的约。”

  卓敏仍然一句是一句,绝无拖欠。

  “卓敏,开计程车,也是一行正职。”

  “不偷不抢不拐不骗,自然是正当行业。”

  “租车开,太吃苦了。”

  卓敏大眼睛朝李平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假如说,有位车主,愿意把租金折为车款,把车子给他用,若干年后,车子属于他,他干不干?”

  卓敏冷笑,“那把车主莫非发神经?”

  “也许,但有可能,他想偿还王羡明。”

  “王羡明不想念不劳而获。”

  “卓敏,他还得省吃省用苦干做若干年,没有人要把车子送给他。”

  “人欠他,他又欠人,一生糊涂帐,哪里还得清。”

  “卓敏,人人纠缠不清,独你撇脱清高,不如做尼姑去。”

  “李平,你为什么不直接向王羡明讲?”

  李平微微笑,一顶高帽子无形无迹地送过去,“他一向只听你的话,卓敏。”

  高卓敏此刻那里还是李平的对手,只觉李平深明她意,深知她心。正是:人要好话听,佛要香烟受。

  当下卓敏口气软化,“车从何来?”

  “你家亲戚众多。”李平提醒她。

  “都是穷人。”

  “这些细节,慢慢筹划,主要是大前提获你通过。”

  卓敏刚想说什么,李平又抢着说:“你慢慢考虑周详了,才知会我不迟。”

  午聚时间有限,卓敏是不敢迟到,李平则怕人看小,不想迟到。

  回到写字间,她嘘出一口气,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像是卸下部分担子。

  谁知朱明智叫住她:“李平,你回来了吗。”

  李平心想,我可没迟到呀。

  “夏先生打锣找你,有要紧事。”

  “我这就去见他。”

  “他已经回草莓山道去了,叫你立即赶到。”

  李平顿觉十分尴尬,明明是办公时间,夏彭年却如此着迹,把她呼来喝去,在众人面前破坏她形象:根本不像是出来做事的人。

  朱明智像是看澈她的心事。“你放心,这确是件事,你坐我的车,玛丽只当你替我办事,没有人知道。”

  李平感激朱小姐的细心,赶着去了。

  朱明智看着她背影摇摇头。

  这就是李平难能可贵之处了,不少办公厅女郎巴不得人前人后暗示同事伊与老板有暖昧的一手。李平,明明是这种身份,却还努力划清公私界限。

  做她也难,朱明智叹口气,李平还年轻,好胜心强,总不明白,一旦走进这只镀金笼子,便终身脱不了金丝雀的身份。

  转变包装,于事无补。

  李平一上车,就接到电话。

  夏彭年兴奋而愉快的说:“叫司机尽速赶来。”

  “彭年,是什么事?”

  “大事。”

  李平受他感染,笑起来,“什么大事。”

  “到来你就知道。”他竟挂断电话。

  什么大事,生意上的来往,再大买卖,他也引以为常,不会提起,那究竟是什么事。车子抵小洋房门口,李平已经知道非同小可。

  她看到夏家的大车停在门口,那是夏镇夷的座驾,出动到老太爷,一定有事。

  他们在等她。

  前来启门的是夏彭年,他一脸的笑容:“李平,猜猜是谁来了。”

  夏彭年把身子侧一侧,让她看清楚室内情况,李平立即称呼:“夏伯伯,伯母。”

  “李平,这是谁?”

  李平一停睛,看到夏氏夫妇当中站着一位瘦削的妇女,她怔住,过半晌,缓缓向前踏一步,轻轻地,不置信,试探地问:“妈妈?”

  是,是她的母亲。

  李平转过头去,夏彭年竟秘密地把她接了出来。

  此刻他正看着李平微笑。

  李平大意外了,百感交集,只会得呆呆看住母亲。

  夏镇夷说:“我们先告辞,晚上一起吃顿便饭。”

  夏太太也说:“你们母女俩必然有体己话要讲。”

  由夏彭年把他们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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