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亦舒 > 天堂一样 | 上页 下页 |
三十五 |
|
甘姐还未回应,璜已经铁青着面孔推门进来。 甘姐有点忌讳,“璜,你陪以玛先回去。” 璜卡洛斯用手搭着以玛手臂,低声说:“如果我做得到,我会封了这间店。” 以玛轻轻答:“开门做生意,都有烦恼,杂货店也有小混混上门讨零用。” 璜一听,果真如此,气略消。 世上哪有容易做的生意。 “为什么不报警?” “任何客人看见警察,都会退避三舍,一次我买鞋,不知为什么制服人员上门,几个太太小姐匆匆离去。” “你甚有街头智慧。” 以玛微笑,“因为我在街头长大。” “以玛,你可有兴趣游西班牙?” “我不谙西语,听说,那是一种极其艰难的语言。” “世上哪有比中文更艰辛的语言。” 这倒是真切。 “我到现在才会普通会话。” “你讲得很好。” “与我到西班牙生活,我保证你愉快。” 以玛摇头,“人生地不熟,一下子落单,生活不好过。” “你有我,我们可以结婚。” 以玛笑意更浓,“我并不想结婚。” “也许现在不是时候,但三五年后——” “璜,届时我第一个找你,我承诺。” 璜卡洛斯苦笑:“这也是我第一次提到结婚。” 以玛紧紧牵住他手臂。 “袁姐明天做手术。” “我们去陪甘姐。” 璜点点头。 他做了一个可爱小动作:他把以玛头按在胸前,低头亲吻以玛额角,通常被人钟爱的孩子才会得到如此享受。 以玛埋首在他强壮胸前。 他们回到寓所。 以玛用热水淋浴,企图把适才的腌臜气洗涤。 她也知道,大抵像所有烙印一样,水洗不清。 她发觉璜已经熟睡。 她轻轻挤到他身边。 他浑身肉肉,贴着非常舒服,以玛发觉她是那样饥渴,谁不向往爱人与被爱。 璜的体温像比常人高一点点,暖呼呼,叫以玛也渴睡。 她轻轻把他手放在胸前,她的脸埋到他腋下嗅他体息,她许久没有这样陶醉在男子的四肢里。 她靠着他睡着。 璜一早已经惊醒,但这可人儿像一只小猫钻进主人怀抱,他无法抗拒,她皮肤腻滑,印证滑不留手那四个字,但他十分销魂,上次与女伴这样温存而又无实际行动还在十五六岁少年时,彼时天主教国家少女都还有矜持。 璜已厌倦垃圾性欲,那种在酒吧一搭肩就可以共度一宵第二天早只觉空虚的关系......他已许久没在欢场出没。 二十五岁的他希望先真正喜欢一个人才与她亲热。 这种做法可能自寻烦恼,但他向往较高层次。 以玛团在他身边微微冒汗,鼾息清晰可闻,他的手臂被她压得酥麻,可是他动也不动,只怕惊醒她。 他不知她真正身份,可以猜到替他母亲工作的女子大抵都属于江湖,正如他一样,爱四处游浪。 以玛比他先醒,发觉男伴衬衫湿透,她歉意说“啊”。 他温柔地看着她。 她压到他身上。 想起一个女友说过,最讨厌摆什么什么姿势,她只要她喜欢的人在她身旁。 这是真的。 电话这时响起。 甘姐告诉他们,袁姐已经准备入院,“你俩如有空挡,稍后可以探访。” 以玛赶紧更衣。 璜在浴室刮胡髭,以玛问:“需要帮忙吗?” 他笑笑洗净面孔。 以玛细细看他,他唇上唇下都是胡髭,最不可思议是整个腮、下颚、颈项都是青色的胡髭渣。她忍不住问:“什么岁数长出来?可痛痒?” 从来无人问过这种问题,璜想想答:“十五六岁就长满满,开头略痒,你喜欢?” “非常喜欢,男人脸白白,没有气概。” 他笑。 璜发觉她在读一本书。 顺手取过,发觉是狄伦汤默斯那首著名的诗“不要温驯地进入那良夜”,最后两句是: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诗人泣求他弥留的父亲切勿轻易放弃,要奋力挣扎留在世间。 璜轻轻说:“这种时候,不适宜读这首诗。” 以玛不出声。 “我有种感觉,袁姐会得痊愈。” 以玛勉强地笑。 “你们女性在一起说话方便些,我不去了。” 他送她到医院门口。 以玛与甘姐会合,她一口气指点公司业务。 以玛劝说:“你别操心。” 甘姐自手袋取出医院头等病房账单及手术费用,以玛一看愕然,“是,是,”她改口,“我会照做。” 甘姐忽然微笑,“你这就成为最年轻的妈妈了,而且,手下全是男将。” 以玛啼笑皆非。 医生给她们看一段录影。 是血淋淋手术过程,示范的并非是癌症手术,而是手术后矫形重整胸部,乳尖都可仿造。 大致是把病人小腹皮肉脂肪割下神乎其技补在胸前。 以玛轻轻说:“不必了吧。” 医生讶异,“年轻女士,你为何有此意见?” “病人已经九死一生经过大手术,为何还要切割残躯吃苦?” |
虚阁网(Xuges.com)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