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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她慨叹,当年,舍弃官司换取赔偿,可见是正确的选择。

  替展航做一切脏工夫都是甘心的,一边唠叨着他老像幼儿:永不懂收拾,睡房似垃圾岗,可是一边喜孜孜做得一身是汗。

  她会爱别人似展航一样多吗,不可能。

  她愉快地同展航说:“看到孙儿的感觉,奇妙得讲不出来,抱着不愿放下。”

  展航微笑。

  隔一会儿于太太说:“不过,英假使邀请我跳舞,我仍然会赴约。”

  展航附和地回答:“那当然。”

  很快,英维智会觉得累,届时,就会着女友回家,他想找个人照顾他起居,不是晚晚出外跳舞。

  展航到这个时候才晓得幸灾乐祸的感觉是那样好。

  九月八日是大日子,展航终于摆脱中学生身份。

  一走进大学校园,他觉得沧桑地海关天空,经过那么多事,他都以为自己有廿八三十了,没有,仍然没有选举权,到了酒吧,酒保仍然不肯卖酒给他。

  真窝囊。

  母亲送他到注册处,“祝你有一个新的好开始。”

  展航颔首。

  然而一转身,他就看到一个穿灰色套装苗条的倩影,细腰,婀娜,他震惊。

  追上去,手非常冒昧地搭到她肩上,她转过头来,呵,是另外一个人,脸容比较健康,但是有同样魅影憧憧的大眼睛。

  他道歉:“我认错人了。”

  那年轻女子笑笑走开,呵魅由心生。

  这时,轮到别人把手放在他肩上。

  “于展航,记得我吗?”

  他看着那少年人。

  谁,这么脸熟,他一边微笑一边追溯。

  “展航,我是李伟谦。”

  是他,竟是他,又见面了,兜兜转转,老朋友又到了眼前。

  展航不由得拥抱他,两人都觉得重逢是好事。

  “你怎么会看到我?”

  伟谦答:“老规矩,朝女孩们窃窃的眼光看过去,还有谁,还不是老好于展航。”

  展航笑,“你还是老样子,仍喜打趣我,哪里有什么女孩子,快告诉我,读的是什么科。”

  李伟谦忽然黯然,“展航,我家发生许多事。”

  展航一怔,与他坐下来,“你家亿万身家,会有何事?”

  “家里环境窘逼。”

  “开玩笑!”

  “于展航,你这人五谷不分,不管世界去到何时何处,专长迷晕女生,其它一概不理,东南亚经济崩溃你可知道!”

  “你家生意是上市公司,股民遭殃而已。”

  “你懂什么,垃圾股你听过没有,只值几个仙,一样要结束营业。”

  展航大惊,“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投资失误,以为花常好,月常圆,花费无法控制,出了纰漏,又不知修补。”

  展航张大了嘴。

  这时,注册处叫出他名字,他连忙交上学费支票,看,也并不是有教无类,必需付出代价。

  再回来,已经不见了李伟谦。

  他急了,到处找他,甚至叫学校职员用扩音机叫他。

  李伟谦回来说:“我已到工程科报到。”

  “读什么工程?”

  “当然是电子,希望立刻找到工作,你呢?”

  “心理学。”

  “唏,真是富贵闲人。”

  “来,我请你吃饭。”

  “请伯母做清蒸龙虾给我吃。”

  “没问题。”

  他一直用力拍打着李伟谦的肩膀。

  这时,有几个女孩子搭讪地过来问东问西,醉翁之意,十分明显。

  伟谦非常厌恶,大声说:“我是你,展航,我就叫非礼。”

  展航立刻与他离去。

  他用公众电话请母亲准备菜式招待朋友。

  一进于家的门,伟谦忽然哭了,由此可知,这段日子他的确吃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苦头。

  展航问:“要不要到我家来住?”

  “真的还是假的?”

  于伯母即时说:“不吸烟的话无限欢迎。”

  李伟谦忙不迭点头。

  他同展航说:“家母变卖珠宝,奸商真狠心,只付十份一原来价钱。”

  于太太连忙说:“伟谦,我记得你最喜欢这鸭汁云吞,多吃点。”

  这叫做食疗。

  李伟谦搬进展翘房间住。

  “你别嫌。”

  伟谦居然还有幽默感,“我一向喜欢浅紫色。”

  大家都笑了。

  展航忽然间:“你还有见到叔父吗?”

  伟谦忿慨地说:“他见死不救,并已与我家断绝来往。”

  “你知道他近况吗?”

  “不知。”

  “他仍与段福棋在一起?”

  “谁?”

  展航看得出伟谦是真的全无记忆了,于是不再追究。

  于太太爱屋及乌,帮伟谦收拾。

  “衣服带不足,展航你让几件出来。”

  展航一看,“鞋子也不对,都穿我的好了。”

  “唉,报上经济版全是某富商一百亿财产化为乌有兼负债千亿的消息。”

  展航大惑不解,“一夜之间,钱去了何处?”

  于太太答:“我不明白的却是当初巨款从何而来。”

  “怕是同一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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