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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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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A IS IN SARDINIA 【莎拉在沙甸尼亚】 要是你在小学上地理课时曾经留意老师所说,那么,你该知道,在地图上,意大利像一只皮靴,西西利似一只足球,而再往西边过去一点,有两个岛,小一点的叫高斯嘉,大一点的,就是沙甸尼亚了。 沙甸尼亚在地中海。 地中海气候很特别,夏季明朗炎热,冬季温和多雨。 不,我没有到过沙甸尼亚,最远,我去过那不勒斯港,远远朝维苏维斯火山打了一个招呼,已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感觉。 我不是莎拉,我只是一个城里所谓高薪的白领人,我旅行的地点,多数是北美洲东西两岸的大城市,或是伦敦、巴黎,不是因公出差,就是探亲。 在时间上,怎么可能奢侈地去到沙甸尼亚。 不过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下午午睡醒来,二话不说,先喝半瓶契安蒂白酒定定神,在园子里坐着,接受满串满串紫藤花的颂赞,空气中有盐花香,柠檬与橙花的芬芳扑鼻,放下酒杯,出城去。 坐小小的机器脚踏车噗噗地离开农庄。 买材料回来做馅饼、做云吞、做饺子。 然后到广场,坐在喷泉边,吃冰淇淋,与友人聊天、唱歌。 啊,西方的极乐世界。 莎拉年年都到南欧度假,有时是冬天,有时初春,从不与一般游客争风。 她曾与我说:“隆冬时的伦敦……你要不要与我同往?” 我只是这样答:“爱尔兰人专爱于圣诞前后在伦敦放炸弹。” 那等于是“不”了。 被拒绝得多,莎拉当然失望。 “子淳,我那样爱你,为什么你不能也爱我一点?” 我问:“爱是什么?两个汗渍的身体在床单下纠缠?” “当然不!” “那么,莎拉,我也爱你。” “不不不不不,子淳,我感觉不到。” “有一日你会知道!没有人会比我爱你更多。” 莎拉是我富有的表妹。 莎拉富有,是因为她爹妈富有。 她母亲是我父亲表妹夫的表姐,一表三千里,我称莎拉的母亲为表姑妈,她父亲是表姑丈。 莎拉姓区。 区家富有、低调、有教养、待亲戚极之和善亲切,一点都不嫌人家穷。 当年,家父因为事业上有个小挫折,精神很受困惑,终于由家母出面,去求区太太帮忙,区太太同区先生说了,第二天由区先生亲自告诉家父,事情已经摆平。 这项善举,使家父少吃三两年的苦。 我们阖家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到今日,父亲还说,“当年麦当奴做我上司,那样百般为难我,人前人后,都扬言十年内都不会升我,彼时我在政府已做了八年,不想辞职,幸亏区兄人面广,摆了一桌酒,请麦当奴及其顶头上司出来,嘱他们关照我……唉,没齿难忘。”他第二年就升上去了。 少年的我忽然想,噫,没有照顾的公务员,是否到老仍做小书记? 忽尔想到我家靠父亲薪水生后,顿时噤声。 过节时候,母亲提了水果去谢区太太。 区太太诚恳地说:“我有件事求你,小女碧倩的功课一塌糊涂,七八科不及格,想让你家的子淳来同她补习,不知可以不可以?” 我就这样被送到区家和番。 碧倩就是莎拉,说她似红番,还真是客气了。 那年她十二岁,已有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穿戴似个小公主,用的文具,比成年人还考究名贵,可惜对她的成绩一点也没有帮助。 我到她府上第一天便厉声说:“好好坐下!听我讲书。” 她扁扁嘴。 “不准哭闹,已经是少女了,你以为你是小孩?” 后来,据表姑妈区太太说,莎拉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补习到下午三时,她家的女佣会用阿华田与夹心饼干招呼我。 呵那杯香甜的阿华田。 弟妹众多的我家哪里能喝这种东西,一罐开出来,半天就报销了,还是省省吧。 莎拉的功课一个月就进步了。 三个月内,她已科科及格。 没有人要求她考第一,七十多分已经够好。 区太太感激得不得了,一直道谢道谢。 她付我丰厚的补习费,让家母退回去,再给,再退回去,后来由我私自收下,因为我实在需要一双球鞋,还有,新的参考书,以及书包。 而我喜欢莎拉。 她拥有我所见过至精致的小面孔。 区家的园子里有一对人头形花盆,花与叶垂下,便成为人头上的头发,莎拉的脸, 与花盆少女文艺复兴型脸型相似。 她长得美。 莎拉长大后由娇纵变为娇慵,什么都是懒懒的不起劲,但脾气本性都不坏。 “子淳,你为何老责备我?” “因为你不长进。” “你可爱我?” “我们是兄妹,我当然爱护你。” “圣诞节请来做我的舞伴。” “我要替人补习。” “放一日假都不行?” 不行,因为那一日,一样要付水费电费,因为那一日,一样要穿衣吃饭。 我一直没有放过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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