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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剑虹不敢抬头去看简少海的表情,忽忽离去。

  傍晚,她同丈夫李日诚说:“真可怕,简少梅举目无亲,独自挣扎。”

  “个个成年人都一样啦。”

  “可是我们家少了那些无聊的亲戚串门。”

  李日诚咭一声笑出来。

  “咦,有什么好笑?”

  “你忘了府上的嫂子了。”

  卫剑虹当场噤声。

  那日她嫂子笑得两颊肥肉不住颤抖,特地来到她家,指着她鼻子说:“蠢婆,这种钱你就赚不到啦。”

  那嫂子不知同娘家什么人合伙炒卖楼宇,据说赚了七八万港币,“我老公都称赞我能干。”

  剑虹那日刚自公司会计部领到近三十万的花红,她端的好涵养,只是笑,“我的确比较笨。”

  事后李日诚问:“你为什么不把支票给她看看?”

  “我才没有那么无聊。”

  “好堵住她的嘴呀。”

  “人家会笑我的,我是在外头做事的人,无端端同家中村妇争风,不管谁是谁非,也都是我不当。”

  “可是你明明生气。”

  “我在奇怪大哥怎样同这样的女子作伴。”

  李日诚倒是很豁达,“到头来,也只有她为他生儿育女,主持家务,你这个妹妹再能干,不见得会为他斟一杯水吵一碟菜,在这世上,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卫剑红有点凄凉,说真的,半夜有什么病痛,也不过是夫为妻找医生,妻为夫递药丸。

  既然如此,何必理别人怎么说。

  这个时候,李日诚问:“简少梅几时动身?”

  “下个月初。”

  “他们在多伦多有无亲戚?”

  “没听她说遇。”

  “谁接飞机?”

  “包一架白牌好了,六十元加币一个钟头,一家四口连八件行李都舒舒服服。”

  李日诚点点头,“真的,何必欠人人情。”

  “一定会活下来。”

  李日诚说:“当然,且活得很好。”

  剑虹却不能忘记那老人用拐杖去挑行李的情形。

  对他来说,移民当然是多此一举。

  他有几岁?八十,八十五,九十?一脸寿斑,已老得不能再老,老得一颗牙也没有了。

  移民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他当然只希望儿孙近在咫尺,好吃吃茶聊聊天,自私?他已经耋耄,自私也似乎是一种权利,还剩下多少日子呢!子孙如非不孝,理应陪着他。

  可是他们要走了。

  他们也许不能回来送终。

  那是多么令老人悲愤的□件事。

  他根本不要去体谅儿与媳。

  那么,简少梅又怎么想呢?

  卫剑虹叹一口气。

  过一年半载,她也要学少梅那样动身,届时,她家中的四个老人不知怎样想。

  一位同事同少梅说:“旅途中牵挂老人,巴巴的算准了时间打长途电话回家,老人反应冷淡,只是问:这种电话打回来,要不要五十块港元?当然,他们心想,你们到哪里都带着不懂事的孩子,把父母撇家中看门口,一两个电话算什么?”

  李日诚见妻子怔怔地想心事,不由得提醒她:“太太,别浪费休息时间,明天一大早,不知多少事要做。”

  真的,每早闹钟一响,少梅下床,双脚落地,工作即开始,为两个孩子打点早餐校服书包……忙得作小跑步扑来璞去,又得打扮自己,这里抽一分钟扑粉,那里借十秒钟添些胭脂。

  听到早上的惨况,她婆婆淡淡地反问:“你不是有佣人吗。”丝毫不表示同情。

  可是有佣人不表示太太可以得道成心。

  佣人也忙,忙着替他们做早餐,忙着替孩子准备三文治,忙着打扫洗衣。

  婆婆接若轻描淡写加一句,“一家三个大人管两个孩子还一头烟,难为我那个时候一个带五个。”

  你苦,她比你更苦。

  剑虹又不能同她说:“老奶奶,你一天可不必花十个小时在工作上赚月薪贴补家用。”

  更加不得了,这变成影射丈夫无能。

  剑虹从来没想过放弃工作,她在家中排行最小,李日诚也是,夫家娘家一共十多个不做事的女性,日日无所事事,时间一样浪费,家用涩,便克扣老人零用,家庭聚会,见剑虹手段略阔绰些,便拍手讽刺剑虹曰:“生女好,还是生女好,哈哈哈哈哈!”

  剑虹望之生厌。

  她发誓做到五十五岁才退休。

  有收入才有尊严。

  可是老人嫌她太忙,忙得无暇斟茶递水。

  剑虹问丈夫:“为什么他们不体谅我们?”

  只听得一声大大的呵欠,“谁?快睡吧。”

  剑虻笑出来,“真是,管谁不孝敬谁呢。”

  一个翻身,立刻熟睡。

  第二天中午,接到少梅电话,“我出来取飞机票,有没有半小时共进午餐?”

  “我马上去订位子。”

  一见面,少梅便点着一支烟。

  “喂,人家戒还来不及呢。”剑虹提醒她。

  “压力大,抽支烟,轻松点。”

  剑虹十分了解。

  少梅低头说:“真的要走了。”

  “才十六小时飞机,别噜苏。”

  少梅说:“人总有别离情绪。”

  剑虹顾左右言他,“你记得公司里的姬丝汀娜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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