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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途人看到一个孕妇像蛮牛般横冲直撞,只得敬畏地让路,玉露立刻驾车回家。

  佣人都聚在厨房喝下午茶看新闻。

  看见她站起来,“太太可有觉得地震?刚才天摇地动,震央在新泽西。”

  立刻斟一杯热可可给她。

  玉露强自镇定,“王先生呢?”

  “他在书房。”

  玉露走进书房,看见秦聪躺在长沙发上看电视新闻:“六级地震震撼东岸,幸而损毁不重……”

  听见脚步声,他说:“原来震动之前,地皮会发出巨响,像一列火车经过,接着,屋子开始摇晃,床不住颤抖,将我拋在地上。”

  玉露过去揪住他,“钱呢?”

  他讶异地看着她,“你沿途没有看到意外事件?你怎么口口声声就是说钱?”

  “你五鬼运财,你把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推开她,“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银行说你已把钱全部提走?”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斟一杯酒,“也难怪你在师傅眼中没有地位,请看看你尊容,心急慌忙,唇焦舌燥的满口钱钱钱,换了是金瓶,第一:会验明提款单上签名真伪,第二:设法查看银行录像片段,看提款人到底是谁。”

  玉露怔住,冷汗自背脊淌下。

  “第三,她会知道,秦聪若果提走所有现款,他不会呆坐家里看电视。”

  玉露这时也看出了破绽。

  “还有,金瓶不会头一个就怀疑秦聪。”他感慨万千。

  这个时候,他想到金瓶种种好处来。

  玉露将脸埋在手中。

  “那一点点钱,不过够付佣人薪水,水电煤费,我要来有什么作为?我认识金瓶那么久,她从来没提过一个钱字,你应该学习。”

  玉露呆呆坐在一角。

  他一声不响出去了。

  把吉甫车驶到路口,看见一辆小轿车前轮陷进路沟,驶不出来,司机是一中年太太,束手无策。

  他下车来,“需要帮忙吗?”

  她急急说:“所有紧急电话都打不通,我站在这里足足二十分钟。”

  “不怕,我有办法。”

  他自车尾取出尼龙绳,一头绑在轿车头,另一头绑吉甫车尾,轻轻一拖,中年太太的车子重新回到路上。

  “谢谢你。”

  秦聪把绳子收起来,“你可感到地震?”

  “就是有,心一慌,车子失控,滑落沟中。”

  秦聪想一想,“这位太太是我家对邻吧。”

  “是,”她微笑,“我姓张。”

  “张太太,你小心,如无急事,还是立刻回家的好。”

  张太太忽然问:“那你呢?”

  “我?”秦聪耸耸肩,“我四处看看。”

  他回到车上,把车驶走。

  再次面对面,这次更近,他都没把她认出来。

  金瓶悲哀地想,他的心中若果没有她,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知道她的样子变了,康复途中,丢弃许多旧时习性,容貌也随矫型改变。

  但是至少他该认识她的眼睛。

  他一向最喜欢轻轻抚摸她的眉与眼。

  她呆了一会,把车回头驶。

  是,提走所有款项的人正是金瓶。

  对她来说,查到他俩的银行户口号码,扮秦聪,冒签名,都轻而易举。

  她深知玉露小心眼,发现存款消失,一定心慌意乱,换了是她,也会阵脚大乱:就快生养,全无生计,家里男人又有不良嗜好。

  玉露根本没有持家经验,这半年来只看见一叠叠账单以及一个魂不附体的男人,不由她不心怯。

  钱不见了,钱去了何处?

  玉露团团转。

  金瓶在对面可以清晰看见她在客厅里摔东西。

  金瓶摇摇头,师傅宠坏了她,玉露早已忘记孤儿院里的艰难岁月。

  金瓶静坐下来看书,她手中拿着咆吼山庄。

  有人按铃。

  她去开门。

  门外站着玉露,面肿眼红,她哭过了。

  奇怪,左看右看,怎么都不像一个买凶杀害同门师姐的坏人。

  但是,师傅时时告诫他们:人不可以貌相,行走江湖,最需要提防三种人:美貌女子、小孩,以及老人,看上去越无辜越是厉害。

  她问:“王太太,有什么事?”

  “上次多谢你的参茶。”

  玉露手上提着一篮水果。

  “还有呢,请进来坐。”

  她果然找上门来了,以为是陌生人,多说几句没有关系,话憋在心里太久,不吐不快。

  金瓶斟出一杯参茶,玉露一口气喝下。

  金瓶看住师妹微微笑。

  也许,师妹从头到尾没有好好看清楚过她,玉露只知金瓶是她假想敌,打倒金瓶,她就可以做第一号,其它一概不理。

  玉露忽然说:“这屋里有一股辛辣的香气。”

  “呵,是我点燃的檀香。”

  “从前,我一个亲戚也点这种香。”她说的是师傅吧。

  金瓶心中叹息,粗心呵玉露,檀香平和哪有这样迷惑。

  玉露说:“张太太,你家居真简洁。”

  金瓶又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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