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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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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宝生微笑,“她告诉我,第二天,那人在赌场炫耀,把岑园地契取出招摇,接受崇赞,她坐在他对面,逢赌必输,他走近与她兜搭——” “完了。” “是,她跌了筹码,他替她拣起,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金瓶心中钦佩。 师傅最拿手的本领是永远让那人走过来,不不,她同金瓶说:“你不要走过去,那样,他会有所警惕,你待他自动走过来,自投罗网。” 师傅几乎是个艺术家,也像一般艺术家,不擅理财。 “她说她脸上敷的胭脂粉,其实是一种麻醉剂,嗅了会有眩晕的感觉。” “不,”金瓶笑了,“从来没有那样的胭脂,是那些人自己迷倒了自己。” 两个人都笑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指使那职业赌徒的,是一家美国商行,那原来是一仗商战,美国人想并吞咖啡园。” 金瓶点点头。 他忽然说:“小露说你叫她收拾行李。” 金瓶说是。 “你不该见外,我说过你们可以一直住在岑园。” “人贵自立。” “那是指没有相干的人,我与你师傅若果结婚,你们就是我的孩子。” 金瓶一怔,没想到魁梧的他有这样浪漫的想法。 “有空到欧娃呼及猫儿岛来参观,那两岛也有岑园,我家族现在只剩我一人,你们住在这里,我也热闹一点。” 金瓶不出声。 “家母生前办了几家幼儿园,现在共有学生百余人,免费教学,她有空时最喜欢同孩子们一起做美工,你可有兴趣?” 金瓶微笑。 这大块头中年人真的可爱爽朗,一脸胡子渣,几乎看不清五官,啤酒肚,手掌有蒲扇大,像一头棕熊。 想念师傅,金瓶垂头。 “金瓶,你真名字叫什么。” 金瓶答:“我不知道。” “你想知道吗?” “我已不再肯定想知道什么。” “一个人生世如谜,一定十分不安。” 玉露出来了,“师姐,我不知道什么该扔掉,什么该保存。” 岑宝生咳嗽一声,“在岑园的东西,全属于我,不可以送人,也不可以带走。” 金瓶讶异,这人如此情深,始料未及。 她走进师傅寝室,发觉房间宽敞,但家俱不多。小小一张梳妆台,用镜子砌成,像一蓝水晶灯似反映阳光,形成片片彩虹,碎碎落在墙上及地上。 光是这张小镜台,就叫人回思。 镜台上有一双白手套,一块披肩,长长流苏搭在小座几面。 衣柜里只得十件八件衣裳。 的确毋需收拾什么,师傅根本没有身外物。 岑宝生说:“无论喜欢逗留多久都欢迎。” 这话已经重复多次,金瓶十分感激。 玉露说:“我俩是女生,无所谓哪里都可以生活,秦聪却不想寄人篱下。” 岑宝生说:“我手上有几类生意,秦聪可以选一样,这不是问题。” 玉露嗯一声,“他的意思是,他不愁生活,不求安定,又不乏友伴,他决定浪迹天涯,靠自己生活。” 金瓶意外,“他这样说?” “是,师姐,他的意思是,你不必替我们着想,一出生我们已经注定是另外一种人,我懒读书,他懒做官,我们商量过,决定组队打天下。” 金瓶轻轻说:“那么,我也去,老规矩。” 岑宝生见无论如何留不住这三个年轻人,不禁气馁。 玉露微笑,“那么,我去通知秦聪。” 他们三人,也没有太多行李需要收拾。 稍后,秦聪回来了,他们坐下来商量出路。 “学师傅那样,我们保留一个大本营,你不是一直喜欢曼谷?” “抑或回香港?” “不如就在夏威夷定居,这里有英语国家的先进设施,又有原住民的风土人情。” 秦聪忽然说:“照顾你俩是极大负担。” 玉露即刻反驳:“说不定是我们看顾你。” “我们接什么样的工作?” “希望人客会找我们,秦聪,见一步走一步。” “那么搬出去再说,在人檐下过,浑身不自在。” 当天晚上,他们向岑园告别。 管家这样说:“岑先生苦留不住,十分遗憾,他想与金瓶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金瓶觉得确有这个必要。 “他在什么地方?” “司机会接你去。” 秦聪说:“我陪你。” 金瓶答:“不怕,你在这里陪玉露好了,我对岑先生有信心。” 她早已训练成一双法眼,看人甚准。 她踏上一辆小小开蓬吉甫车。 一轮硕大晶莹的月亮一路尾随她,车子直驶到海边停下,司机笑说:“这是岑园开设的海鲜餐馆。” 原来岑宝生的生意如此多元化。 一个领班在门口等她,金瓶走近,四边张望,人呢? 那人说:“金瓶,你不认得我了。”分明是岑宝生的声音。 金瓶吃惊,她对于化妆术颇有心得,可是岑宝生似乎更厉害,他剃了大胡子,剪短头发,换上西装,判若二人。 金瓶睁大双眼,“你是岑先生?” 他笑笑,“可见我过去是多么不修边幅。” “上下午宛如两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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