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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忽然无限缠绵地说:“说你爱我。”

  “我要左转了,扶紧。”

  夜深了,那个姓刘的生意人在旅馆酒吧喝闷酒。

  半晌,他的助手来了,面如死灰。

  刘氏无比恼怒说:“我真不明白,一切条件已经谈妥,就待签字,怎么会在最后关头悔约,越南人太不可测。”

  那助手轻轻说:“有人出的条件比我们更好。”

  “人家不可能知道我们出价高低。”

  “我刚才打听到,有人在我们签约前半小时提出更佳条款作为比较,对我方秘密了如指掌,终于得到了那笔生意。”

  刘氏像遭雷劈中似张大了嘴,“黎胖子!”

  “对,是那个扒手。”

  “你完全不懂,那扒手要我的合的何用?”

  “卖钱。”

  “幕后主使绝对是黎胖子,我同这个人势不两立,回去我要叫他好看。”

  “刘先生,我真不明白,你千年道行,怎么会叫一个扒手得手?”

  他不出声。

  “听说是美人计?”

  他仍然紧闭双唇。

  “刘先生,你身边全是拔尖美女,照说,这一招对你来说,最是无效。”

  老刘仍然沉默。

  这是他的奇耻大辱,他以后都不会再提这件事。

  他正在沉思,回去,怎样向老父交待签约失败这件事。

  那边,机车在一幢老式公寓房子停住。

  铁闸内是一座天井,有一株老橙树,正开花,尚未到结果季节,独有香味,甜彻心扉。

  金瓶走上楼去淋浴更衣。

  她一贯用极烫的热水,双肩淋得通红才肯罢手,像是想洗掉极难除脱的污垢一样。

  披着浴袍,她喝下大瓶冰冻啤酒。

  忽然听得身后有人讥笑,“一点仪态也没有。”

  金瓶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谁。

  “你几时回来的?”

  “法语老师说我仍有右岸口音,全得改过来。”

  金瓶也承认:“是,我俩的法语确实不及英语好。”

  “师兄呢?”

  “出去了。”

  “连你都留不住他?”玉露的语气十分讽刺。

  金瓶到底大几岁,微笑地答:“我算老几,不过同门学艺,他干什么要听我的。”

  这时,女佣敲门进来,“师傅叫你们。”

  金瓶答:“马上来。”

  她立刻更衣,玉露亦不敢怠慢,马上收敛笑脸。

  师傅就住在她们楼上。

  她俩走出公寓门,自公众楼梯走上去。

  佣人斟出咖啡。

  一座黑纱屏风后有张金黄色缎面的贵妃榻,师傅坐在那里给人做按摩,她用手招她们过去,她手上不分季节,不管室内室外都戴看手套。

  “章阿姨称赞你们呢。”

  “是长辈过奖。”

  金瓶把那只装有酬劳的信封轻轻放在茶几上。

  师傅嗯了一声。

  金瓶走近一点。

  黑纱屏风是古董,上面绣看栩栩如生的昆虫,一只青绿色的螳螂正欲捕蝉,一只黄雀全神贯注在后边瞪着它。

  只听得师傅说:“金瓶,你有黑眼圈,可是疲倦,抑或心中渴望什么?”

  “我是有点焦虑。”

  “可要度假?”

  “我有话想说。”

  “好,你说。”

  金瓶像是考虑怎样开口。

  玉露诧异:师姐想说什么呢?她何来胆子,居然与师傅对话。

  师傅转了一个姿势,好让按摩师捏她腰部。

  黄色缎子上织出一只只小小精致的蜜蜂,那是拿破仑的皇室标志。

  终于金瓶这样说:“一向以来,我们都不知道信封里是什么。”

  师傅语气一点也没有变,她这样答:“你想知道?那不过是一张银票本票,用来支付灯油火蜡,你们的学费及生活费,病了看医生,近视配眼镜,牙齿不齐配牙箍,还有,订购时装,缴付房租。”

  真的,这笔开销,长年累月,非同小可。

  师傅感喟,“把你们三个带得这么大了,不惜功本,乘飞机从来不搭经济舱,暑假送到瑞士学烹饪,冬季在阿士本滑雪,春假到罗华谷看酿酒,感恩节往黄石公园露营,请问,有何不妥?”

  “我们——”

  “你只是代表你自己,别用我们这两个宇,你师弟师妹不一定有什么不满。”

  金瓶终于说:“外边都采用经纪人制度了。”

  师傅在屏风后坐直了,声音仍然不愠不火,“你想怎样?”

  “师傅,得来的酬劳,你不如抽百分之三十或四十佣金,余者让我们平分吧。”

  “你可与师弟谈过这个问题?”

  “有,他知道赵氏门生都采取这种合作方式,他们管理方式十分现代,收入都摊开来分配。”

  “你对我这种家长式经营表示不满?”

  金瓶轻轻说:“这行渐渐式微,很难有新人入行,玉露也许是最后一个,我不打算收徒,无人养老,总得为自己打算。”

  玉露屏息,说得虽然是事实,但是语气不甚客气。

  “你已有离心,羽翼已成,打算自立门户,可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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