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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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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朗握着双手,呼出一口气。 “再好再理想的伴侣你还是得作出若干牺牲。” 所以一直拖延着婚姻。 “日朗,我试替你找找这个人。” “找得到吗?”日朗抬起头。 “我的眼线比你广,你天天自办公室到家,家又跑到写字楼,不见天日,人一下子就老了。” 日朗微笑,“你的口角,似一个慈祥的母亲。” 老庄没好气,“好好好,我要走了。” “有了结果你怎么通知我?别学晨曦,把我们的传真机全弄爆。” “她只是个小女孩子。” “没想到天秤座也有男性沙文主义。” “焦日朗,我会同情那个男生。” “羡慕才真,你看我,多能干!”日朗眯眯笑,“同我在一起,永远不愁寂寞。” 老庄站起来。 “我送你。” 日朗想自沙发坐起来,挣扎半晌,没有力气,她吃惊,“老庄,拉我一把。” 然后闹钟响了,日朗睁开眼睛,发觉只是南柯一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见寻找理想伴侣这件事是何等令她费神。 梦中与老庄对话历历在目,日朗居然够胆说出择偶条件,真是老皮老肉。 她首先一件事便是去检查大门,只见双重锁关得紧紧,一点儿事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生活这样富庶,完全惯坏了,自己疼惜自己,纵容到不堪地步。什么都要最好,一块肥皂都寻求极品,不厌其烦钻牛角尖,头发修剪得不合意都要重新再做呢。 有了家庭,什么都要牺牲:幼儿夜啼,闹情绪,夫家的亲友会来串门,时间、收入将拿来公用,都得适应。 即使彼此相爱,生活习惯总有不同之处,总不能一言不合,即时离婚,或是什么都分家,这是你的那是我的。 焦日朗还是上班去了。 在梦中,老庄说,找到了人,会通知她。 经过那爿书店,倒是装修起来了。 她意外地发现书店附着一家茶室,只有几张台子,布置得异常清雅。 焦日朗喃喃自语:“蚀本,一定蚀本,不出一年就关门。”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吗,要打赌吗?” 日朗脸红耳赤转过头来,只见上回那个年轻人看着她在笑。 “这位小姐对敝店真有兴趣。” 日朗不怪他揶揄她,低头绕道走。 他却拦住她,伸出手来,“我叫孙敏如,这位小姐,请多提宝贵意见。”语气诚恳。 日朗给他一张卡片,他珍而重之放进衬衫口袋。 这个小动作使日朗生了好感。 “几时开幕?” “快了。” “一杯香茗一本书,在你铺子里坐上半天,你不怕?” 他笑,“欢迎之至。” “你从事慈善事业?”日朗取笑他。 “怎么说都好,你记得赏光。” “店名叫什么?” “天秤座。” “什么?”日朗瞠目,果然,他们是一路人。 孙敏如却笑笑解释,“我属于天秤座,九月二十五日出生。” “这铺位从前属于一家酒馆,也叫天秤座。” “是吗?”孙敏不在意,“真是巧合。” 嗯。 她细细打量他,他见妙龄女子对他目不转睛,只得大方欣然接受。 日朗终于忍不住,闲闲问:“老庄好吗?” 孙敏如反问:“谁?” “呵,没什么。” “谁好不好?啊,你说老庄,老庄思想当然有他一套,不过太优雅太虚无了,信得过份。其人虽然清高,却不思上进,这当然是愚见,你认为如何?” 日朗呆呆地看着他。 好家伙,扯到啥地方去了? “不过我向往那种境界,”他说下去,“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真要修炼过才做得到,普通人一定忙不迭探头探脑,打听消息。” 这是在说焦日朗? 日朗气定神闲,“我比较喜欢那只蝴蝶。” “是,”孙敏如笑笑,“庄周的蝴蝶。” 日朗看看表,她诧异了,什么?竟在这里逗留了大半小时。 时间有时过得真快。 她向孙敏如道别,他送她到马路。 日朗随人群走过斑马线,忽然心血来潮,回头一看,却发觉孙敏如还站在店门口。 他在送她的背影。 日朗的心大力一跳,手掌心冒出汗来,匆匆走到马路另一边,回到办公的地方。 已经不是十七岁了,一切感情变化都已操练过多次,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表情,有什么反应,都滚瓜烂熟,恰到好处。正如一个演员掌握演技,日朗应付生活中各种场合,也出神入化。 可是刚才同孙敏如做对手戏,就没用到戏服道具。 她以自然真面目出现。 真是可怕,这样没有防范是危险的事。 日朗摸摸自己的面孔,赶紧装上一个笑脸,才回到办公室去。 三天后她才得到孙敏如的消息,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这之前,没有鲜花,也没接过俏皮的贺卡。 “焦小姐,敝店明天开张营业。” “那多好,我来捧场。” 他笑,“你今晚就可以来参观小店。” 日朗十分感兴趣,“下班来可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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