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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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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张德一个人,他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他活在一间房里,他做他自己的事,养他的病。 老实说,想深一点,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我上了火车,找了个凉快的位子坐下。 放暑假的时候,火车反而比较空。 我在半小时后到了家。 在门口我碰见阿好在喂狗,我连忙把她拉在一边,静静的问:“那位客人,走了没有?” 阿好摇摇头,“没有走。” 我放下一大半的心!我跑进屋子里。 “妈!妈!”我叫。 母亲自房里出来,“甚么事?哗,你看你晒得满脸通红,赶快去洗澡!”她一手推我进浴室。 “妈,那个病人今天不走啦?”我问。 “与医院联络好了,后天便搬去。”妈有点轻松。 “哦。后天。”我说。也不过只住多两天罢了。 “你做什么?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妈白我一眼。 “我累死了,”我说:“赚那份薪水真不容易。” “你的年纪也不少了,干脆找个对象结婚,不就完了?” 我洗着脸,涂得都是肥皂,听见妈这样的话,也顾不得了,“什么?”我反问:“要我找一张饭票?” “为什么不好?”妈抢白我,“你自己说得难听,太太靠丈夫,是天经地义的。” “妈,难怪这些男孩子都不敢娶老婆,原来你们都抱着这种思想。”我笑。 “咦,男主外女主内,有哪里错了?”妈说:“难道你这样上班,要做到五六十岁?” “但是——”我放下毛巾。 “别但是了,你还不去找个好一点的男朋友?” 我装个鬼脸,“妈,你开始叫我钓金龟了。” “我是毫不惭愧的,哪一个妈妈不希望女儿将来结了婚,日子过得舒舒服服。谁喜欢看见女儿将来蓬头赤脚,拖大带小的?” 我摇摇头,或者她是对的。 “妈,我要洗澡了。”我说。 “好,你洗吧。”她走出浴室。 我松了一口气,开了冷水,往身上冲。 洗完澡,我换了短裤,一到客厅,就迎着一阵凉风。 我很舒畅,“妈,爸爸呢?” “还没回家,今天他与朋友去喝下午茶。” “哦。”我把茶几上的报纸都拿起来。 我走到楼上,敲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我,他会不会在睡觉呢? 刚在想,门打开了,他站在那里,笑了一笑。 “报纸。”我说。 张德伸手接过,“谢谢。”他说? “外头太阳很好,你不走出去晒一晒?”我问。 他摇摇头,我晋他的神情,彷佛有默疲倦。 “你整天在屋子里做甚么呢?”我问他。 他不响,低头看着手中的报纸。他今天没有昨天开心。 “从窗口看下去,”我说:“你可以见到花草树木,它们都很漂亮,你不觉得吗?” “有甚么分别呢?”他微微沮丧的说:“它们又不是属于我的。” “胡说,当然也是属于你,你为甚么胡思乱想?” “星期三大早我便得进医院。”他说:“我太怕医院了,一进那个地方,完全像到坟墓去一样。” “不过他们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说。 “但是我得不到生机。正如你说:在这里我还可以看到花草树木,有时候你上来与我聊几句,在医院里只是一大堆一大堆与我一模一样的病人!” “你真的想住在这里?”我问他。 “如果我可以选择——不过我还是决定去医院。” “不要这样难过。”我的同情心悠然而生,“我们可以想办法的,真的。” “不用了。”他说:“谢谢你的报纸。” “请下来走走吧,在屋子后面,你古不见的地方,我们种了很多花,在晚饭前下来散散步好吗?”我恳求他。 他摇摇头。 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下楼去。 不过有一样事我是开心的,他与我说话。 他没有跟爸说话,妈妈当然更不会,但是他与我说话。 而且他把心事告诉了我,我觉得我有帮他忙的必要。 我得想法子让他留下来,住我们的家。 他需要心理治疗,不是药物的帮助。 除了我,没有谁是可以帮他忙的了,即使当做一件好事,我也得说服母亲,这是我今天晚上的工作。 我开了大门,走到后面种花的地方去。那里约有几十码的地方,都用铁丝网围住。 网外是别人的地方,种了许多菜蔬,又有池塘,虽然引来了不少蚊钠,但是景色却非城市住宅可比。 我想起那些医院,都是灰褐色的水门汀大厦,医生护土都穿着白衣服,一个个板着脸,单是那阵药水消毒味,就够受的,可怜的张德。 那当然我们这里好,这里还真的桃红柳绿,风景如画。 隔壁人家养小鸡,鸡从铁丝网破了的地方走过来,可是走不回去,每次都是我把它们塞回去的。 我深呼吸了一下。 忽然之间,我看到我身边有一个长长的影子。 我转身,我是惊喜的,“张德!”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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