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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我转头。

  “辛蒂——”

  我转头。

  他脸色苍白,我第一次看到他脸色苍白。

  我耸耸肩,“我一点也不介意,事实上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我不介意。这回事算什么?我读书的地方,十分之四的男人是这样的。坚,再见了。不要装样你要我,你要的是家明,但现在他是我的了。对不起。”

  我关上了他的大门。

  我站在街上,有种作呕的感觉,我靠在墙壁上,头晕得抬不起来。我的天。为什么是家明,竟是家明。我要他救我,谁知道更需要人救的是他。

  我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我该做什么好?应该走。远远离开他们两个人。我怎么有可能斗赢坚这个魔鬼?但是正如坚说,我要活下去,活下去,不是平淡正常的活下去,而且照我生活的方式活下去。

  现在放弃已经太迟了。

  我真钝,早在那天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吃茶就该明白,最迟在看到坚书房里家明的照片也该明白了。家明,何以他一直只是吻我的头发,何以他从来不碰我。

  我喘气,奔出马路,伸手拦了一辆车。

  坚真不是人。

  我没有回家,我叫司机开车到家明那里去,我要见家明,我淌着一手一身的汗,但是那颗眼泪型的钻石还是在我手指上闪着光。我用手抹去了额角上的汗。

  当坚叫我把戒指送还给家明,我还以为他要的是我。

  天下像我这种人还有几个?

  我要他,我爱他,至今我还是爱他。然而我终于得到机会了。现在他得听我的。他得听我的。我笑了一笑,现在我不会松手,现在他得听我的了。

  车子到了家明那里。我按铃。按铃。没人应门。我倒出了手袋里所有东西,希望有他的锁匙,是的,幸亏,我开门进去。

  “家明?”我叫,“家明。”

  我在地毯上被茶几勾了一下,摔在地上。

  我看到走廊那一头有水淌出来。

  “家明!”我爬起来奔过他房间那里去。

  “家明?”我尖叫。

  我推升房门,浴室的门开着,他浸在一池红水里,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整个房间地板是水。血水,他的血。割了手腕。

  他穿了丝衬衫白长裤浸在浴缸里。

  我拿起了电话。打给一个熟捻的医生。他说他与救护车马上来。

  我真镇静得奇怪。

  我挽起了自己的头发,我把浴缸的水塞拉掉,把水龙头关好。把他的头托起来,谢谢天,这年头的浴缸小,不然他会淹死。

  是的。三年半前我也用这个办法自杀过,一模一样的办法。吃了足够的安眠药,开了一缸热水,然后割了手腕。可笑的是他们在三个钟头后才发现我,我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

  他的脸孔是苍白的。有种说不出的美。我的家明。

  我探他的鼻息。他还温暖。

  他会活,我知道他会活。

  我把他两只手从水里捞出来。血离开水会凝固,只要伤口不太深,我也知道。

  浴缸里的水流干了。我用毯子把他裹起来。

  医生到了。

  他看了我一眼,跟我一样镇静。

  “他会活。”医生说,“我们马上去医院。”

  我抓住了医生,然后我昏了过去。

  我真的昏了过去。

  这大概是好笑的,因为医生要把我们两个人一起送到急诊室去,他私人的急诊室。

  我是很快醒过来的。

  医生很好,因为事情与家人无关,我又没有受伤,他没有通知父母亲,问我家明的亲人,我摇头。医生对我说:“你心肠不要太硬。”我苦笑。都是为了坚,关我什么事?替家明输血,替他缝针,把他送进医院里去休养。我拿着医生给的镇静剂回家,吃了,睡觉。

  一夜看见家明的血。

  这个医生好,有肩膊,够胆量,我恨某一些医生,对病人完全无关痛痒,除了伤风之外,什么都不理不睬,病人好好的,他们先吓死了,先把病人往医院里推。

  §第五章

  我没有睡好。

  我起床抽烟,一支又一支。

  为什么他这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都锦衣美食,却这样不快乐,为什么?

  我们也快乐过。

  我手臂在他手臂里,我们笑过。

  我并不爱他。

  我不懂爱人。

  没有他,我一样可以活下去,但是当时我觉得没有坚,我是活不下去了。这种事,一生只能发生一次吧。我总是碰见这样的男人,上帝不眷顾我,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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