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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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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真不出声。 “我没有这样的大哥!” 这时马律师出现,“看到你俩真好,我带你们去看家华,你爸也在那里。” 家英抹去脸上的汗,“我不去,我留下陪母亲。” 马律师问:“你呢家真?” 家真跟在马律师身后。 到了拘留所,马律师带着家真走进探访室。 家华满面胡髭渣,穿着灰色制服,看到律师,站起来吁出一口气。 家真走近,双腿颤抖,拘留所凝重气氛叫他害怕。 家华把手放在小弟肩膀上,一言不发。 家真发觉他眼睛,脸颊,手臂全是瘀青。 他捱过毒打。 这时,许惠愿来了。 他一见大儿,一言不发,伸手就打,家华脸上重重着了一记耳光,退后两步,鼻子立刻喷出血来。 许惠愿还要再打,律师及制服人员立刻制止。 家真不顾一切扑上去抱着大哥,用身躯保护家华。 这时他虽然没有家华高,但是也挡住他大半。 家真推上捱了父亲几下踢,痛入心扉。 许惠愿被按在椅子上,他咬牙切齿说:“我情愿生一个吸毒子!” 他气喘喘走出拘留所。 马律师叹口气,“家华,你父已替你办妥保释,这次他使尽了人情,用尽了关系,你才免受牢狱之灾,以下是我忠告:你有话要说,不妨到英国海德公园。” 家真仍然紧紧抱着大哥。 他静静落下泪来。 马律师说:“这次,你去澳洲悉尼,单程飞机票,好好韬光养晦。” 从头到尾,许家华没吭半句声。 马律师叫家真:“你爸等你呢。” 回到家,一进大门,只觉全屋新装饰,他推开房门,松口气,幸亏小小寝室如旧。 他累极倒床上。 梦中看见有人走近,轻轻问:“痛吗?” 那声音像天使一样温柔动听。 他看到那蜜色皮肤的少女凝视他,褐色大眼充满关怀怜悯,嘴角含笑,“痛吗?” 家真点点头。 这时,他醒了。 家英推门进来,“家真,有朋友找你。” “找我?谁?” “罗一新自伦敦赶来看你。” “嗄。” “家真,对一个少女来说,这是很勇敢的示意行为,请珍惜她的心意。” “我明白。” 家真匆匆走进会客室,一新满面笑容,“家真,我来支持你。” 家真忍不住,与一新紧紧拥抱。 “你的功课呢?” “纯美术,没有习作。” 家真不由得感激。 家英仿佛已经取代大哥位置,他笑着进来说:“我已邀请一新在我们家小住作客,家真,你带一新参观蓉岛。” 家真点头。 翌晨,探访过母亲,他俩由司机载着环游蓉岛。 游遍了所有名胜点,家真忽然问司机:“是否有一所新市镇?” 司机点头。 “可以载我们去看看吗?” “那不是观光区。” “请把我们送到那里。” 司机无奈,只得开车驶去。 新市镇离市中心三十分钟车程,家真只怕是简陋木屋,但是却看到十几幢灰色钢筋水泥高楼,密密麻麻窗户,一幢可住千百户人家。 人来人往,异常挤逼,老人小孩挤在走廊中玩耍聊天,甚至捧着饭碗兼洗衣服,乱且脏,他们已完全失去本身文化及原有生活方式。 一新不愿意深入探险,拉一拉家真,“走吧。” 她的爱是狭窄的。 对比之下,家华一直为土著争取,那种爱,广博伟大,可是无人欣赏。 ——把土著赶在一堆,免他们闹事。 他们有碍市容,故此远远放逐。 家真想到大哥说过:“这原是他们的土地,他们的河流,他们的森林。” 现在,他们只余一格水泥狭窄居所。 那蜜色少女也住在其中一格吗? 一个十一二岁女孩抱着婴儿走出来,凝视生面人。 她也有相似褐色大眼,瞳孔似映出遗传的河光山色大红花,但这一切渐渐隐去淡出,原始的天真自由均被灰色水泥森利占据。 一新又轻轻说:“走吧。” 家真不得不离去。 经过一片空地,有群少年踢球,一只足球飞出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险些打中一新。 大块头司机怒目相视,其中一个少年陪笑走过来讨球。 家真息事宁人,把球跑过去,少年接住。 忽然他叫出来:“许家真,是你吗?” 家真停神一看,“钟斯,”他大声喊:“好家伙,是你,钟斯。” 可不是就是混血儿钟斯,头发惶惶,眼珠黄黄,皮肤晒黑许多,可是还是有点脏相。 司机立刻说:“我先陪罗小姐返回车子,家真,你马上回来。” 司机当新区如瘟疫地。 家真握住钟斯的手,“老友,别来无恙?” 钟斯黯然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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