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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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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华迟疑。 妈妈轻轻说:“革命,请吃饭,都得靠它。” 家华笑着走了。 “记得打电话回来——” 他的吉普车已经驶走。 家真顿足,“妈妈,你怎么让他走?” “留不住他。” “他是你儿子:骂他,打他,不放他走。” 妈妈哭笑不得,“将来你有了子女就必知道。” “我不会走,我会永远陪着妈妈。” 妈妈笑出眼泪来,“下星期你与家英就要到英国读书,届时,妈妈不能帮你写《块肉余生》阅后报告,你要自己用功。” “妈妈,你可会寂寞?” “一定会,我在蓉岛又没有亲戚。” “爸是蓉岛人吗?” “不,他也是华侨,我们在上海认识,毕业后他向我求婚,蓉岛赫昔逊公司愿意聘请他,他带着我南下,你外婆很不高兴,同我说:‘月颜,有人问你去何处,记得说香港货新加坡,蓉岛是落后小地方,没面子’。” 家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不禁笑出来。 “没想到一过二十多年。”母亲感慨。 “爸在赫昔逊做足四分一世纪。” “老板重用他,这些年来筑路建桥,大型基建都属赫昔逊,这间公司一手改变蓉岛面貌。” “我记得从前有土人敲门来兜售椰子木瓜白兰花木雕这些,最近都没有了。” “本来这条路过去一点就是村庄,他们过节时唱咏,站园子里都听得见。” 家真记得那些歌,音节简单,但是语气缠绵,家真非常喜欢。 但是父亲皱着眉头否定:“家真,勿哼土人歌,也不要喝巴辣汁椰汁,冰箱里有可乐。” 因为少于土著儿童接触,家真也不懂土语,开口只与他们说英文。 “时间过得真快。” “有后悔离开父母吗?” “临走那夜,你外公厉声对你爸说:‘许惠愿,你要一辈子爱护珍惜王月颜’,他做得很好,我对这个丈夫还算满意。” 家真又笑。 母亲叹口气,“可是,他的儿子都不羁。” “也是遗传吧,”家真说:“爸年轻时从上海走到遥远的蓉岛,也需要十二分勇气。” “也许。” 王月颜把最小的儿子拥抱得紧紧。 行李都准备好了。 这时,家真才知道家英要读的科目是罪犯学。 “什么,罪犯学?” “毕业返来,我就是一名警官。” 家真又开始崇拜二哥,警官,多神气。 “我呢,我将来又读什么?” “你,读纯美术吧,要不英国文学,在大学谋一教席,优哉游哉。” 也好,只要可以陪伴父母。 妈妈又叹气,“家华选读政治科学及新闻,不知是否错误。” 家英却顾左右言他:“家真,我送你一件礼物,你会感激我。” 二哥把他带到海边一间木屋。 门一开,一位老太太轻轻出来,她穿一套旧香云纱衫裤,梳髻,看到许氏兄弟,满脸笑容,每条皱纹都欢喜相。 她知道他是谁,“家真,我教你咏春拳。” 家英在一边笑,“一技傍身,不怕吃亏。” 家真虽不知道学拳因由,可是每一个男孩对中国功夫都有兴趣,他毫不犹豫专心学习。 每天下午两个小时,由家英接送。 他学扎马,踢腿,撩手,开头辛苦,渐渐乐趣无穷。 老太太精神闪烁,和蔼可亲,言无不尽,用心教授。 一日,练完拳回家,母亲叫他试一套西装。 家真问:“去喝喜酒?” “赫昔逊公司请客。” “我们也去?” “是,家英与你都有份。” “大哥可有电话回来?” “有,他在大马怡保。” 怡保。 忽然听到这两个字,家真耳朵又烧得透明。 他淋浴更衣。 穿上深色西服的家英异常俊朗,父亲说:“来,我们三个许先生一起拍张照。” 家真想念大哥,应当有四个许先生才是呀。 母亲装扮好下楼来,家英迎上去喝声采,“妈妈真漂亮。” 淡绿色乔其纱旗袍及披肩,白色镂空半跟鞋,她身型依然苗条,神情怯怯,还如年轻女子。 一家乘车出门。 赫昔逊家衣香鬓影,外国太太小姐穿者暴露的晚礼服,绫罗绸缎,配晶光闪闪首饰,叫家真大开眼界。 赫昔逊夫妇在玄关迎宾,一见许氏伉俪便说:“月颜真是优雅美女。” 又对家真说:“你是老幺吧,好一个英俊小生。” 真看不出会像大哥说的那样坏。 白发白须的赫昔逊说:“许,我已替家真找到一户好人家做监护人。” 许惠愿笑说,“谢谢你,赫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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