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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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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好性子,难为他了,照说似他这般的脾气性情,做男朋友也真是上等人选了。我们在外又跑了一天,回到家,我是累得跑不动了,可是又不敢睡,等比尔的电话。等到十二点半,电话铃响了,妈妈去接的。 我连忙说:“妈妈,是我的。” 她还不肯把电话给我,对我说:“是个洋鬼子。” “妈妈!”我把话筒抢过来。 她真过分了,得寸进尺,巴不得把我捏在手中,巴不得替我活下去。 “比尔?”我说,“对不起,出去一整天,陪母亲买东西,你不生气吧?” “我等到三点钟。”他笑。 “你在哪里?我来看你。” “你走得开?” “你说个地址,我马上来。”我低声说。 他把街道名字与酒店告诉我。我放下电话,板着面孔回房间,我洗了一个澡,换件衣服,披上大衣,就出门了,我没有跟妈妈说话,也不管她有没有睡着。 我赶到那里,那是一间小的酒店,我找到了他的房间,才一敲门,他就把门开了。我紧紧地抱住了他,我觉得这好像是情人幽会一般,我没见他有多久了?两天?三天?我觉得我离不了他。 我在他那里逗留到早上三四点钟才走的,回到家,一碰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我爱比尔,我知道我爱他。 我睡得像一头猪,下午两点才醒来,只听见有人在楼下客厅讲话。我漱口洗脸,坐在窗口,家明上来了。“好吗?”他问,我握住他的手。他说:“我母亲来了,在楼下。” “我的天!”我跳起来了,“我的天!” 家明低声笑,“看来我们订婚是订定了。” “你反对呀。”我说。 “你反对好了。”他说。 我眼睛只好看着天花板。 他把我拖下去,我见了他母亲,很不错的一位太太,脾气性情跟妈妈差不多,我只好坐着不出声,偶然傻笑一下,我想到大学去看比尔。 最绝就是家明的母亲忽然摸出一只大钻戒,硬要套在我手指上,我的手被她抓得牢牢的,甩都甩不掉,一只晶光灿烂的钻戒只好套在手指上,我直向家明使眼色,他只装看不见,又指指他手表,好像笑我也尝到同样滋味了,我呻吟一声,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两个老太太开心得不得了,有点大功告成的样子。 我把家明拉到露台去,我说:“我要出去一趟,你陪我,让她们在这里谈个够。” 家明问:“你去找那个人?” “我昨夜已经去过了。” “我知道,你妈妈问我昨夜有没有见你。” “你怎么说?” “我说见了。是我想你,叫你来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她怎么答?” “叫我们快快结婚。” “啊。”我说,“家明,真对不起,叫你受这种委屈。” “是真倒好了,这戒指顶适合你。” “开玩笑,家明,你怎么会要我这样的女人?等她们回去了,我们就借故‘闹翻’,你不会怪我?” “不怪,说什么都不怪。”他笑,笑里很有一种黯然的味道。 我跟他一起到大学,妈妈以为我们是逛街去了,他去别处弯一弯,我找比尔,约好傍晚在门口等了一起回去。 比尔见到我很高兴。 然后他看见我手上的钻石。“你妈妈给的?多么像订婚钻戒啊。” 我说:“是订婚戒指。”把情形说了一次。 我以为他会当笑话听,听了就笑,谁知他说:“我要见一见你母亲,她不能把我的爱人嫁给别人……”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他问,“除非你也爱他。”他赌气得似一个孩子。 我的心软了下来,“当然我不爱他,比尔。” “他既年轻又漂亮,学问也好,家里有钱,我有什么比得上他?我只是个糟老头子!” “别傻了,你才不糟!”我说。 他吻了我一下,说:“乔,说你是我的。” “我当然是你的。” “你可曾与这小子亲吻?”他忽然问。 “我的上帝,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以手覆额。 我与他在校园里散了很久的步,他为我缺了两堂课,然后时间到了,我要跟家明回去,他送我到门口。 “改天我也买戒指给你。”比尔说。 “我不要。”我说,“你少来这一套。” “你不能不要,我一定要你收。你母亲一走,我不要见到这个戒指。” “是,老师。” 他笑了。 家明的车子就停在门口,我慢慢向他走过去。天下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见完了一个男人又跑到另外一个男人那里去,这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女人水性,奇怪的是,我极喜欢家明。彼得说他订婚,我没有感觉,然而家明如果结婚,那么我一定会发好几天呆。我很自私,他如果有了女朋友,我还找谁来为我这么牺牲?将来我总要报答他的,我不能辜负他。 我默默地坐在家明的车子里。 他在倒后镜里看着比尔,他说:“父亲的形象,成熟男人的魅力。”说后还要看我一眼。 我不响。 过了一会儿,我问,“两位老太太几时走?” “就走了,别担心。”他说,“我说我要考试,她们不走就是耽搁我的功课,所以她们只好走了。” “谢谢你。”我低声说,“将来谁嫁了你——不晓得是哪一家的女儿有这种福气,误打误撞就凑上了,人的命运是极难说的,说不定她一点也不欣赏你,嫁了你,吃着你的饭,还一直怨天尤人,可是她就是有这种福气!”说到后来,我十分夸张,而且酸溜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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