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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了,够了,”他吻我的脸。

  “老史,我是不会与你结婚的。”

  “别说得那么决绝,”他吻我的耳珠,“说不定过一阵子,你会前来巴巴的求我呢。”

  我微笑。

  “好好利用你的假期,休息一下,在回去搏杀,祝你早日再升一级,抱着枕头与奖章做老姑婆。”

  “老史,你好不刻薄的。”

  “名流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的。”他扮个鬼脸,“你太活泼太有意思,人家要的是洋娃娃……”

  我一个枕头摔过去。

  “你累了。”他笑道。

  我是累了,所以来探望他。

  与老史在一起,犹如与兄弟一般,我喜欢他这个伴,每年我总到英国陪他一星期,历年来他也到香港,但不到半日,人群就把他挤得怕。

  “嫁给我。”他说。

  “到香港来。”我说。

  “我怕香港多过爱你。”他说。

  所以我一直没嫁他。

  你让我离了这个地方,活得再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人生乐趣。

  我已经习惯了香港,人踩我,我踩人,穿着漂亮名贵的衣服挽着鳄鱼皮包开着跑车挤着交通出去搏杀,下了班轧俱乐部夜总会,周末坐游艇学开飞机听音乐会与名男人约会。

  或者是无聊的吧,但那种热浪与烦忙使我排解了时间,我拒绝我也不能够再过清静简陋的生活。这条路终于走到什么地方,我也并不知道,呵,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老史问我:“你的薪水加到什么地步了?”

  “刚够花。”我木着脸。

  “朝老板眨眨眼不就可以加了?那些洋老头看见你巧笑倩兮,骨头都酥了一半。”他夸张地:“你爱加多少薪水便加多少。”

  这么容易。我两手叠在胸前,不出声,有这么容易吗?

  我有数星期的时间来思考前途问题。

  当务之急是换了泳衣到温德米尔湖畔去躺着晒太阳。

  我跟老史说:“走吧。”

  “把我当小白兔?我不去。”他赌气。

  “你不去在家干吗?”

  “改卷子。”

  “嘿!”

  我自己去了。

  躺在长条木码头上,铺块毛巾,我听到洋人对我吹口哨,于是微笑。女人总喜欢这样原始直接的赞美。我将眼睛张开一条缝,看到一只白色小游艇,约三十余尺长,上书“莉莉白”号。

  我转一个身。

  太阳在我背上温暖温暖,一只强壮的手按在我肩上,我跳起来。

  “喂,是我。”老史的声音没那么好气,“吃饭了,你在这里都快烤焦了。”

  我懒洋洋的:“有人朝我吹口哨呢。”

  “得意得那个样子!”他说。

  我们结伴回家,他已煮好了晚餐。

  我笑说:“结婚后你就不会如此服侍我了。”

  我将米奇老鼠表取出送他。

  “啧啧,这算是订婚礼物吗?”他问。

  “这顶适合你,你是他们其中之一。”我说。

  “去你的。”他说:“你才籍童话及卡通生存呢,哼!”但他开心的戴上了那只表。

  我哈哈大笑。

  啊,跟老史在一起是快乐的,这么可爱的男人,我何必要将他变成一个丈夫。

  我何必要将老史变成一个丈夫,以柴盐由米酱醋逼得他无立足之处?我有赚钱能力,不必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这是我真正的假期,我想。

  半夜自梦中惊醒,大叫。

  老史扑过来,“什么事?”

  我怔怔地:“梦见我老板对牢我吼。”

  他没好气,“你自己喜欢这种生活,我有什么法子?”他朦胧间只穿一条内裤。

  我笑了,吹一下口哨。

  他喃喃道:“这年头的女人——简直叫人不敢娶老婆。”他生气而难为情地回房去。

  我点起一枝香烟,静静地吸。

  可爱的孩子,体贴的丈夫,安乐的生活,谁不想呢。深夜,美月,浪漫的湖边,树叶婆娑,在这一刹那,我想过去拥抱老史说:“我们结婚吧。”

  但连史诺比都说:“半夜三点半所想的事与清晨八时所想的事太不一样。”

  我决定明天再想清楚。

  第二天我与史提芬到街市去买海鲜,走过首饰店,他说“等一等”,进去买了副耳环,替我戴上,我感动了,整天用手挽住他。

  傍晚一起坐在木码头上看风景,那艘“莉莉白”尚停泊在湖中心处。

  史提芬跟我说:“到冬天,这里下的是鹅毛大雪,银色一片……”

  我温柔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知怎地,忽然之间他生气了,推开我,“你这个头,乱靠乱靠,人尽可夫!”他霍地站了起来。

  我怔住,骂他:“你疯啦?”

  他吃醋了, 老远指着我说: “你有什么贞操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史老史’叫一千声也不管用,没一点诚意,”他别转身走了。

  好家伙,简直要收买我的灵魂嘛。

  不要去睬他,过一会儿就好了。

  多么好的风景,上主呵上主,我是否应该嫁给史提芬?

  我转了一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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