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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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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多分钟,她抬起头来,对振川说:“这次我答应你,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他。” 振川喜悦:“快去告诉他母亲。” 如瑛摇摇头,“我才不与那恶妇办交涉。” 她唤女佣,叫她请太太。 没一会儿,柏太太进书房来,“如瑛,你回来了,振川,你也在。” 如瑛把母亲拉到一旁,坐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很温柔地问:“妈,我们要不要理她?” 柏太太沉吟,“怪可怜的。” “妈妈,你就是心肠软,忘记他们怎么对你。” “乘人之危,报复得不光明。” 振川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喝声采。 柏太太说:“只是,她今次找错了人;或许,我们应当把容医生介绍给她!” “千万不要。”振川冲口而出。 柏太太抬起头,“振川最热心。” 如瑛看着振川,轻轻说:“他呀,瞎来一通。” 柏太太笑了。 如瑛说:“妈妈,你去答应她。” 柏太太讶异地说:“说得出可是要做得到啊。” “我有办法。” 柏太太并没有即刻出去,反而摸摸如瑛的秀发,“不记旧恶,嗯?” 振川这才知道,柏如珏母子以往所作所为,可能真有点下流,他非身受,不会明白。如今连一向温婉的柏太太都这么说,可见如瑛也有她的道理。 如瑛对母亲说:“这次放过她。” “好极了。” 如瑛忽然说:“妈妈,你同容医生,也快了吧?” 柏太太面孔刷地涨红,急道:“你在说什么,疯疯癫癫的,幸亏振川不是外人……”她推开如瑛,夺门而出。 如瑛问:“她怎么了?” “她不好意思,”振川说,“老式人嘛。” “嫁了容医生多好,正式做容太太。” 振川微笑,“好了,事情完美解决,我也该走了。” “你居功至伟。” “不敢当。” “振川。” “什么?” “星期六你真去跳舞?” “我已经答应人家。” “我不知道你会跳舞。”如瑛语气酸溜溜。 “我有许多隐藏的才华,未为人知。”振川笑。 如瑛伸出手来,抚摸他的面颊,那上面有被抓的指甲痕,为救如瑛受那洋妇所伤。 “我知道你会为我出生入死。”如瑛说。 他们两张面孔异常接近,振川可以感觉得到如瑛如兰般呼吸。 振川心中想:谁要同伊利莎白吴跳舞呢?如瑛,难道你还不明白? 刚在这个要紧关头,传来柏太太的脚步声。 如瑛清清喉咙,走到一角去坐下。 振川好生失望,咳嗽数声。 柏太太进来说:“她走了。” 如瑛点点头。 “对别人怎么样不去说了,她确是个好母亲。” 如瑛说:“是,那样老虎狗似的人,竟然抛弃一切,上门来苦苦哀求我们。” 振川觉得没有他的事,心中一松,异常疲乏,“我告辞了。” 如瑛送他出去。 他同她说:“早点儿休息,这几天我们历尽沧桑,元气大伤。” 如瑛站在门口,仿佛有什么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振川一直在等,叫了街车,坐上去的时候,他还盼望如瑛叫住他,抬起那小小的面孔,向他说:“不要同伊利莎白吴去跳舞。” 但她没有开口。 柏如瑛驴起来,无可形容。 振川在计程车后座便睡着。 抵步时是司机把他叫醒。 振川和衣倒在床上便睡,做梦看见百多条鲨鱼向他袭击,有些有脚,有些有翅膀,无处不在,他吓得嚎叫:“为什么不去追柏如珏,嘎,冤有头债有主!” 醒来觉得枉作小人。 早知是梦,不如力战群鲨,何必嫁祸柏如珏。 他惆怅了一会儿,起身去吃早餐,大声叫老区。 老区应:“今日周末,我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 周末,星期六,怎么做得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了。 阳光好得不得了,振川在门外散步,小小花圃里种满了白色的香花。 振川说过,花不语不要紧,花不香枉为花。 老区有绿指姆,把植物打理得欣欣向荣,已经这种天气了,但不知恁地,大蓬大蓬的米兰,却还如点点繁星,发出含蓄甜蜜的香气。 振川坐在石凳上,喝着大吉岭红茶,比任何一个时候,更迫切热烈渴望结婚。 他不是想恋爱,那太痛苦耗神了,十之八九又没有结果,他只想结婚,好有一个温柔了解的女子用她软糯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振川不由得想到盲婚的好处来,由父母之命,白白得到一名贤妻,上演《浮生六记》。 晒了一会儿太阳,渐渐眼睛不大睁得开来。 老区叫他:“少爷,电话。” 那是伊利莎白打来的,她轻轻地问:“今晚去跳舞?” 振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隔很久很久,他听见自己用很迷惘的声音回答:“外头的跳舞场太嘈吵。” 伊利莎白又用很温柔的语气问:“你愿意在一只船的甲板上跳舞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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