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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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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真要感谢允珊给我们这件礼物。” 道别之后,老三说:“爸这下子是真老了。” 小山却说:“男人过了四十岁都会这样:倾向红色跑车,年轻女伴,情绪不稳,寝食不安,很明显是更年期届限,中年危机。” “松培,你学业如何?” “过得去,最近读古罗马建筑及土地测量法,你说,这同日常生活有什么关系。” “好叫你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呀。” “是否会保证我爱情顺利事业畅通?” 小山笑,“读好这几年书再说吧。” 他送她回公路车站,替她买糖果饮料水果饼干,看着她坐好,车子驶走,他还依依不舍站车站边。 小山身旁坐着一位老先生,他忍不住告诉小山:“我年少时,也像你男友般深爱一个女孩子。” “呵,”小山笑问:“后来你俩成为佳偶。” 老先生垂头,“不,我俩因升学分开。” “啊。” “话别那日,她流泪说:‘森,没有人会爱你更多’,我清晰记得她亮晶晶泪水流下苹果般面颊,宛如昨日,”他深深叹息,“时间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山不能回答。 那该是多久之前的事,约五十年,半个世纪吧,他早忘却独立宣言,分子结构,罗马兴亡史,哪一次升职,加薪……可是他还记得她闪亮的眼泪。 老人在中途下车。 回家第二天,松远便来看她。 他一边做肉酱意粉一边问:“你没有告诉他们?” 小山抬起头:“什么?” “我与你约会。” “我们在约会吗?”小山笑起来,“我们极少订时间地点。” 松远取出三瓶葡萄酒,“今天我们试这三只酒。” “上次那三种叫什么?有一瓶是苦的,另一瓶有股霉味,真丢人。” “我都有记录,可供参考,华谚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人家缺点,我们可以警惕。” “你真是酒庄的孙子。” 松远又问:“你没对他们说?” 小山低下头,“仍不是时候。” 松远揶揄她:“你不是一向最勇敢吗。” “唷,自古至今,鼓励别人勇往直前是最容易的事。” “可是你特地去见我爸,为的不是这件事吗。” “他有女友在场。” 松远莞尔,“我们及他一半豪情也足够夸夸而谈了。” “他的确懂得享受生活。” “那么,老大与老三怎么看?” “我没讲,喉咙像是有一颗石子塞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松远收敛笑容,“呵,他们也还不知道。” “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做难以启齿。” 松远说:“如果觉得有压力,再隔一段时间才透露好了?我们不过是想他们高兴,我们毋需征求他们同意。” “好倔强。” 松远低头笑,“这是我自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评语。” “我们维持现状,尽量低调,不劳问候,该做什么轻轻松松地做,不用向任何人交待或解释。” “沈小山的确很勇敢。” “刚才好像有人笑我懦弱。” 松远握住她的手,“那么,几时才说?” 小山很肯定,“我毕业那天。” “哇,等!” “松远,背起我。” “咦,在屋里为何要人背?” “唏,叫你做什么便做,听话。” 松远背起她在公寓里走来走去。小山伏在他的背上,一直不出声。 松远却说:“来春,我们去花玛酒庄看葡萄。”他也不觉得累,背了好些时候,才放下小山吃午餐。 初春,小山要考试,功课题目排山倒海那样派下来,但求来得及交功课,于愿已足。 她盼望春假。 好不容易两个星期的假期开始。 第一天,小山赖床,噩梦连连,只听得有一个人大声在她耳边喊:“沈小山,起来,考试开始,你失场,零分!” 小山惊醒,掩着耳朵,尖叫起来,“我退学,我不读了。” 然后才发觉是个梦。 电话铃震天价响。 小山跑去听,一边犹有余悸,还在喘息。 那边更急,“小山,我是松开,可否来一次?哀绿绮思昨夜忽然早产入院,我手足无措。” “恭喜恭喜,情况如何?” “母女平安,婴儿只得五磅。” 小山放下心来,“五磅是中个子,不用住氧气箱,你放心,我下午就到你家。” “你常识丰富。” 小山笑,“我出生也只得五磅,一天喂九次。” 可怜的余松开,连道谢也来不及,就挂上电话。 小山立刻梳洗出门到飞机场买票子。 在候机室她一边吃热狗充饥一边联络老好金,请她立刻赶往美国。“金,我负责幼婴,你做菜给大伙吃,还有,约伯才三岁,也得有人照顾。” 金笑声震天,“我立刻通知两老:花玛家第四代出生了,我会第一时间与你会合,这是一家人发挥力量的时刻。” 金只比小山迟一班飞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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