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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小山把母亲拥抱在怀中,此刻小山比她高大壮健,体质胜老妈多。

  常允珊缓缓说:“原先我不知道,原来余氏心中有一个自私想法:他想结婚后把三个儿子领回,叫我当后母。”小山一呆。

  “他与前妻,即是男孩的生母,在一起之际,反而没有这种念头,意图把责任推我头上,其心可诛。”

  “妈妈,他们全部成年,松开且结婚。”

  “所以更加没有理由把他们拉在一起,他因过去扔下他们内疚,今日叫我来填恨弥补。”

  “你有跟他谈过吗?”

  常允珊叹口气,“吵过许多次,不愿退让。”

  “成年人各有各毛病。”

  “忽然明白,我原来嫁了他们一家四名余氏,同一阵线,一人一句,就骂死了我。”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以免双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我知难而退。”

  小山忽然揶揄母亲:“原先,你以为他每个周末都会陪你跳舞到天明吧。”

  谁知常允珊坦白答:“每个女人都有此梦想。”

  小山却说:“我倒没有。”

  “你是一个小女孩。”

  “不太小了,已是名老少女。”

  “你对伴侣有什么憧憬?”

  小山感慨地说出心中话:“能在一起就很好。”

  常允珊轻轻问:“有什么理由不能见面吗?”

  小山笑起来,“他是一个魁梧的黑人。”

  常允珊啼笑皆非,“小心,这不是笑话,不可乱讲。”

  小山低头说:“可惜。”

  “算了,我曾经失去更多。”

  半晌,小山说:“我还有功课要做。”

  “不留你了。”

  小山出门时发觉四肢僵麻,心里有说不出的酸痛。

  母亲又要离婚。这样来回,来回,大半生心血付之流水,真不幸。

  她在车里接了通电话。

  “小山,我是余先生,允珊说你刚从她家出来,有时间喝杯咖啡吗?”

  “我在十三街转角金山咖啡店等你。”

  余先生推开玻璃门进来,大衣肩膀上粘着雪,有点苍桑,他的大半生也已经过去了,快要做祖父。

  他亲切地与小山握手,“松开快做父亲,你是姑姑了。”

  年纪轻轻,两子之父,担子不少。

  小山微笑,“我成为姑奶奶啦。”

  “小山,但愿你妈妈与你一样亲切近人。”

  “家母不是坏人。”

  “当然,小山,我不应在你面前说她长短。”

  “谢谢你。”

  “小山,我将到旧金山工作一年。”

  “我听松培讲过。”

  “这是我全部通讯号码及地址,有什么事不必犹疑,立刻通知我回来。”

  小山相信这承诺是认真的。

  “我与你母亲——”

  小山微笑,“各人打三十大板。”

  他忽然笑了,笑得挤出眼泪,在灯光下,小山看到他发边星星白发。

  “小山,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可爱懂事的少女。”

  “多谢赞美。”

  余氏亲自向沈小山交待来龙去脉,安心道别。

  他们都是好人,只是,他们都不是好伴侣。

  自咖啡室出来,小山更加感慨。

  那天晚上,她没睡好,醒了又醒,怕上课迟到,每次都看看闹钟:一点半,三点四十五分,五点一刻,终于,六点廿分,她一跃而起。

  梳洗之前,掩着脸一会儿。

  小山更衣出门。

  父亲电话追上来。“小山,怎么样?”

  “我不是每天都有电邮报平安吗?”

  “小山,那则电邮用过三十次了,其中一个字‘问候’拼错,你一直也不改正。”

  呵,拆穿西洋镜。

  “大溪地好玩吗?”

  “能丢下电话十天八天真是天大福气。”

  关键在十天八天,倘若是一年半载,可能又闷个半死。

  沈宏子像是要打听什么:“好吗?”

  “很好。”小山不想透露母亲的事。

  “小山,我听说他俩已经分居。”

  “谁?”小山还是不想提。

  “我一早不看好他们,果然不出山人所料。”

  “爸,幸灾乐祸不是君子行为。”

  “我敢吗?我只希望她开心,那么,我亦可以高枕无忧。”

  “她会得照顾自己。”

  “你是偏帮母亲的好女儿。”

  “我不帮她还有谁会帮她,她的父亲与丈夫都不能帮她。”

  “你怪我小山。”

  “我有吗,爸,我没有。”她在红灯前挂断电话。

  那日沈小山在图书馆写功课到黄昏,有人坐到她对面。

  小山抬起头,发觉是英俊及受女生欢迎的同系同学洪大伟。

  洪轻轻说:“有关面子,帮我一个忙。”

  小山双眼看着笔记,“你我有交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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