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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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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觉得我母亲是标准女性,是不是?但做标准女性,也需要条件,我父亲事业一向稳定,家中一件不缺,他爱我妈妈,事事以她为重,你可知道,我妈妈中学毕业便结婚,至今未曾在外赚过一毛钱,她可以优悠地做好妈妈好妻子,维旭别太不公平!想想你母亲的困难,你好意思!” 他低下头。 “你真无理取闹,造成负担的是你,”我说:“你的学费是谁付的?依我看,你父亲养活自己都成问题,那种蓬头垢面的落魄相,乱博取世人同情——世人看到比他们更沦落的人,有了优越感,于是大发慈悲了,原谅我批评他,我忍不住。” “你说得很对,但或许母亲不离开他,他能振作起来。” “这是你的假象,他一辈子就那么过了,她离开他,就为了他不思振作,况且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女人的鼓励才能站起来?男人自己没背脊骨?” “你们都势利。”维旭说。 “对我们都是拜金主义的小人,你满意了没有?”我推他一下。 “他再不争气,还是我的父亲。” “谁不让你爱他呢?你不应逼你母亲也爱他。” “嘿,”他说:“我不会原谅她。” “拉倒,你这个人根本讲不通。”我说。 那天维旭到我们家来,还是吃了一大碗面,胃口非常好的样子。 维旭再与我生气,看到爸爸妈妈,他是服服贴贴的。 我觉得我运气非常好,爸爸上进,妈妈温柔,我不想做维旭,他的矛盾多痛苦。 与几个女同学说起感情的问题,我坦白的告诉她们,我会跟维旭订婚。 “维旭的母亲很漂亮。”有人说。 我说是。 “他父亲的打扮换个流浪汉,听说是个作家,但是不出名,后来另娶,又生有孩子。” “什么?”我跳起来,“谁说的?” “不是维旭说的,我们旁听来的。” 怎么可能,人说曾经沧海难为水,头一任妻子如此出色,他那么快又能再婚再生子,多么龌龊相。 女同学说:“如果我丈夫跟我分手,娶个比我差的女人,我会气死。” 另外一位接着说:“气死未必,我一辈子也再不会提起这件事。” 她们问我:“维旭家庭背景那么烦,你不怕?” “他不与他们来往。”我说。 “可是终久是父母。” “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说:“维旭的优点足以盖过他的缺点,况且那又不是他的过失。” 当维旭的母亲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她沉思地告诉我:“当年我再婚,人家也这样警告我丈夫,他也说这番话,我想维旭与我都还算幸运。可是你想想,因为一个人的轻率与不负责任,我与维旭的生活都蒙上污点。”她捧着头,“而那个人还到处招摇以弱者姿态出现博取同情。” “可是当时你很年轻,阿姨。” “算啦,”她笑,“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再三的说。 “你现在生活安定,我很替你高兴。”我说。 “可是不一样了,心中有阴影,”她说:“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人的轻率——” 维旭是轻率的人吗? 我想不会。 她拍拍我的肩膀。 没隔三天,维旭的父亲上门来。 他求借。 数目很小,三千元。 他给我的感觉是脏,皮鞋好些日子没擦,那么老还穿着条牛仔裤,还是那种廉价的宽脚的,一件俗称飞机恤的外套,衬衫领子卷边,头发一团团打结。 我从没见过那么潦倒的男人,他歉意地搓着手,脸色灰败,下巴上有零落的胡髭,他跟维旭有关系?连我都不服气,但他偏偏是维旭的父亲。 他说出他的要求。 我只替维旭难过。 爸爸考虑也没考虑,就开出一张支票。 他瑟缩的走了。 我们一家三口沉默良久。 妈妈先开口,“真是……很麻烦。”她说的那么含糊,是怕爸爸责备她势利。 爸爸说:“薇薇,你都看见了,现在你有选择权,将来可不准埋怨维旭。” 我说:“我很怕那个人,不过……这与维旭没关系,谁家没有几个不争气的穷亲戚?” “好。”爸爸竖起大拇指,“你明白就好。” 妈妈皱起眉头。 我说:“妈妈,你不会因此对维旭反感吧?太不公平了。” 妈妈说:“维旭这孩子可怜。” 维旭知道这三千元的钱债事,跑来找爸爸,不知怎的,涨红了脸,之后就哭了。 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妈妈说:“这孩子,都自己人了,还这么见外。” 维旭只是哭。 爸爸说:“喂,英雄有泪不轻弹,喂!” 我知道维旭流泪的原因,他这些日子的努力,被他父亲一个不负责任的手势,便破坏无遗。 他抽噎道:“害完母亲,又来害我。” 我说:“别这样。”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生气发怒,他喝了两杯,便取出母亲的旧照片,到处宣扬,以往我只觉得他可怜,现在我才知道这是多么自私的行为,谁与他搭了关系,一辈子不得超生,他把人与人的关系利用得尽了。” “想想你母亲……”我说。 他伏在桌子上,不肯抬头。 没多久,他母亲来采访爸爸。 她穿一套灰呢最时髦的套装,裙子是窄的,外套略松,丝衬衫,小绒线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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