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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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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根本没问题,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他很感激,“有人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朋友,想来未必正确,是不是?” 我微微一笑,叹口气,“更有人说女人与女人不可以做朋友,你相信吗?当然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是很难建立的。”我的口气变得像文艺小说中的对白。 此刻我的心忽然之间放松了,也好,就当他是一个朋友。 一杯咖啡喝了很长的时间,他看看表,要送我回去。 “我自己走可以了。” “反正我空,送你一阵好了。”他一定坚持着。 散步回家里,那种情形很尴尬,如果他是女子多么好。 对着一个男人,始终有种紧张的感觉,手足无措。 要不要请他进屋子里来坐呢?我回家也没事可做。 开了口,又怕他误会我对他有特殊的意思,更糟。 我的心念转了好几转,我终于说:“再见,谢谢你。” “再见。”他说。 反正即使他进来坐,过一些时候,还是要走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要冷清索性一直冷清好了。 他告辞了。 我开了大门,进去,一个人坐下,脱了外套与鞋子。 阿清不在,屋子过好几天才需收拾一次,反而显得空。 那些家具,款式是旧一点,但是一直保养得很好。 就像我? 如果有一天结了婚,那又该多好。屋子里便暖烘烘了。 我对丈夫的挑选绝不严格,他甚至不必负担我生活。 我只要他诚心诚意对待我,温柔体贴,已经足够。 我与阿清不同,一个男人长得漂亮风趣潇洒活泼,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男人不需要西装穿得好看,一颗心好看就可以的了。 但是上哪里去找一个这样的对象呢?我纳闷着。 我没有急急把自己推销出去的意思,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天下各式各样的男人只围着阿清转? 阿清会不会也有一天遭遇到一点挫折?我真正奇怪了。 如果我与阿清都在走一条路,那么她走的绝对是歪路。 但是走歪路的人都显得那么快活与满足。我呢? 从小母亲就跟我说:做一个女孩子,要冰清玉洁。 要守身如玉,要与环境对抗,要把持得牢。 一失足成千古恨,故此做女人是万万错不得的。 母亲的话一直很有道理,我不敢忘记,一直放在心头。 但是阿清可死人不理,她完全随心所欲,照她的意思做人,什么礼义道德都不管。 但是也许我只是没有获得机会罢了,要是有男人追求我,说不定我比她还浪漫得多,但是男人呢? 我冷笑一声,回到房里躺一会,然后做了晚饭一个人吃。 看了几个钟头的书,我熄了灯,拉上被子便睡。 奇怪,这样寂寞的日子,我竟过得这样习惯。 不可思议。 没有办法啊,人根本是要向生活低头的,否则又如何。 第二天清早起床,不想梳洗。 睡得晚一点,也许是逃避现实的好办法。 是个假期呢,大多数的人有消遣的好方法吧? 不过我还是照老样子坐在家里的好。心里很闷。 刚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听筒,心里有数,八成是来找阿清的。 “喂?”那边问:“你是阿洁吧?我刘天威。” “又是你?”我冲口而出的问。 对于他,我的感觉的确是有点烦腻了,为什么一直找我? “今天是假期,我来接你出去玩玩好吗?”他问。 “玩?” “别就在家里,我来接你好不好?十五分钟后到。” 我不想与他出去,但是一个人耽在家里干什么呢? 也没事可做呀,不如出去走走,左右也是散心。 “好的,不过给我半小时。”我说:“半小时后我在家等。” “好好好。”他兴奋的说。 我挂上了电话,有点怔怔的,我应该是开心呢,还是悲伤?多少年没有接过约会了? 真是一宗讽刺,阿清扔在一边的男人,忽然之间转眼看上了我?来约我出去。 我匆匆的起身,洗了脸穿好衣服,但是头发却横梳竖梳都弄不整齐了,应该去烫一下的。 但是一直没劲去装扮自己,今天要出去,倒一团糟。 怎么办好呢?我看看时间,刘天威又快要来了。 没奈何,我只好用一条橡筋把整束头发缚住。 我解嘲的向自己说,何必为这个刘天威打扮! 刚刚披上外套,门铃就响了,他倒是颇为准时。 我随即想到,阿清对于上门来接她的男朋友,总是爱理不理的,她自关着房门化妆,那个男的就在客厅等个半死,我为什么不学学她呢? 照阿清这种吃得开的程度来讲,她是值得效法的。 那么我为何这么笨,早打扮好了来恭候刘天威? 算了,我喃喃的想,阿清有她的福气,我是我。 我没有那种魅力,会叫一个男人对我死心塌地。 我不叫他们等,他们不会感激,叫他们等的话,说不定早就不耐烦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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