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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智能儿

  做这份工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钱,不过周末在宿舍耽着,无聊得紧,消磨时间,也是目的之一。

  别的女孩子在过年之前,都已找到男朋友,是否理想的人不要紧,反正有的是时间,换到第十个,总会达到理想,至要紧是目前有个人陪。

  不知恁地,说起来泄气,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伴。

  我长得并不比她们难看,也许是因为个性比较内向,所以与我做朋友,往往要多费一点儿劲,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一点点小事,男孩子们就不大愿意接近我。

  这份工作是在校里休息室的布告板上合见的。

  我贪图地址近。

  打扫,修理园子,洗碗碟。

  换句话说,我以大学生身份,去出任钟点女佣。

  真啼笑皆非。

  不过在外国,学生为赚外快,什么样的工作不要去做?

  林林总总,数都数不清,自有一股辛酸。

  有些同学说:那些洋人不爱天天洗澡,往往一次澡后,洗澡缸留下黑色的脏圈,擦都擦不掉。

  又有时候,努力在清理厨房的当儿,男主人才衣冠不整的下来,色迷迷的盯牢女学生上下打量。

  更有时候,家境略差的学生,索性住在主人家,做其住年妹,更弄得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去见工的时候,决定如果有一点点不对劲,我就立刻转头走,决不容情。

  罗布臣太太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一头天然金发,须曲地贴在头上,修理得非常整齐。

  一般外国女人到了三十岁,多数已经很丑很老,遗传不一样的缘故,她们老得特别快,但罗太太很会修饰自己,她是职业女性,与丈夫在同一家律师楼里工作,早出晚归。

  她说:“每周末来两次,每周三十元,你看怎么样?”

  “三十五元?”我试探问。

  “好,三十五元。”她笑。

  看样子是个正经人。

  没到十分钟,罗布臣先生也下来了,也是一表人才,很端庄,断然不像酒鬼。

  我放心。

  幸亏在家,我也做惯家务。在这里,一切都有机器帮忙,并不是很吃力,比较琐碎的,也许是吸尘及抹尘。

  这使我周末有个地方可去。

  他们问我在哪个学院念书,我取出学生证给他们看。

  我挑他们,他们也挑我。

  双方满意,议成这份工作。

  晚上我同爱丽丝说起这件事。

  “罗布臣,啊是,那位太太有金色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我纳罕。

  “每个人都知道有这家人。”爱丽丝说:“今年轮到你去做。”

  “啊,这里面彷佛有点秘密,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罗太太越来越聪明,也不跟你说明,怕说明就没人肯做,老实说,那一份不是清洁工作。”

  “做什么?”我膛目结舌。

  “罗家有个低能儿,周末他们出去,或许需要照顾,故此请人看守他,明白吗?”

  “低能儿?”我不置信,“那日我去看过了,没有低能儿,那么漂亮的父母,怎么会生下低能儿?”

  爱丽丝叹口气,“就是呀,可惜,平日他在学校里受照顾。”

  “他有多大?”

  “约十一、二岁。”

  我怔怔的坐下,满心的不悦。

  他们应当与我说明白。

  “这个低能儿尤其难搅,他脾气非常坏。”

  “你带过他?”我问。

  “没有,我一听这样,马上推辞。”爱丽丝笑。

  我也想推。我决定到周末才说。

  一不小心就上当。三十五块一个周末,我还正庆幸收入大增呢,我觉得做人真要步步为营。

  周末到了罗家,我开始工作,并没有看到什么低能儿。

  我松一口气,也许人家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我反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賸了。

  我把工作做得很完美。

  大学生的好处是,他们对自己负责。即使倒垃圾,这样猥琐的工作,一但接手,也会做得很好。

  星期六根本没有见到人,罗氏夫妇并不在家。

  星期日也是,他们出去了。

  每次两小时,就把房子上下两层收拾得一尘不染。我还抽空替他们把百叶廉也洗过。

  屋内一个人也没有。空房子往往有种特殊的气质,我做杯咖啡,喝完才走。

  我同爱丽丝说没有看到人。

  她说:“那你太幸运了。”

  “真的吗?那个孩子真的那么可怕?”我又问。

  爱丽丝只是笑。这洋妞,什么都不肯说。

  第二个星期,屋子里还是没有人,电话机下压着张支票,就是这样,春去夏来,我在罗布臣家很快做满三个月,我一次也没有脱班,自己也为这样的好成绩稀奇。

  一切平安无事,每个星期支薪。

  直至一个星期五,罗布臣太太打电话到我家来。

  “严小姐,有件事向你商量。”她声音好不谦逊。

  这时我们宾主间已经相当有好感。

  “请说,罗太太。”大不了要我代她看守低能儿。

  “明天我可否将孩子交给你一小时?我尽快赶回来。”

  “当然。”我不加思索的回答。

  “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孩子有异于常儿吧。”她苦涩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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