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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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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元东微笑,转身上楼,走到一半,停了一停,心中像是有点辛酸。 稍后,芝子也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芝子听见屋顶有巨大声响,初时,她以为是打雷,惊醒了,到露台去查看。 只见经天早已起来,正指挥工人安装碟型天线。 芝子连忙披上外衣,“喂,早。” 经天看见她,也笑说:“你早。” “元东可知道这件事?” 经天蹲下来,“你心中只有元东。” 芝子看着他,“你这精力过剩,一刻不停的猢狲。” “是元东想看欧洲直播足球大赛。” 芝子说:“听说欧洲电视上有许多艳情节目。” “你比我清楚。” 申元东已经醒来,听见他们两人斗嘴,不禁好笑。 自从他俩搬进来之后,家里热闹许多,一早就有人声,从前,只有开门关门声,还有,轻悄小心的脚步声,有时,大半天没人说一句话。 经天在屋顶作一个要跌下来的姿势,芝子不为所动,回转房间去梳洗。 才睡了几个小时,有点累,但是不怕,喝一杯咖啡,体力又会回来。 经过元东房间,她推门进去,把药丸放在当眼的地方,拨好闹钟提醒他服用。 芝子把会客室的长窗打开,隔夜空气多少有一股霉味,尤其是病人,呼吸带气息。 一抬头,发觉元东站在门边。 她笑说:“你也被吵醒了?” 他不出声,早上的芝子清丽如一朵鲜花,素净面孔,湿发拢在脑后,小小白色衬衣,蓝布三个骨裤子,根本不需要任何首饰或化妆品。 她是清晨,他已接近黑夜。 芝子说:“请过来服药。” 他过去把各式药丸吞下。 “经天说你想看球赛。” “是,运动场上充满生气,公平竞争,各显才能,代表一个理想世界。” 屋顶又传出敲打的声音。 “我们避一避。” “悠长暑假,不知做什么才好。” 芝子像遇到了知音,她说:“你也不喜欢暑假?那时,孤儿院一放假,孩子们纷纷被亲人领走,只剩几个没人理的孩子,我是其中之一。” “啊。” “我们打扫课室庭院,帮着洗衣煮饭,可是日长夜短,无法排遣,什么都做完了,红日仍然高挂,太阳极恶,晒得人金星乱冒,恹恹欲睡,躺在树底下盹着了,梦见一个漂亮的太太来领我,说是我妈妈……” 元东静静听着。 “后来,也终于长大了,到了十四五岁,知道那梦境不可能实现,于是不再去想它,院方介绍我们到厂家去做暑假工,日子比较好过。” 忽然有一把声音接上去:“最怕暑假的应该是我。” 经天下来了。 工人们忙着接驳电线,他坐在他们中央。 “我才怕暑假,父母年年一定要叫我把不及格的功课补回来,真残忍,三个补习老师车轮战,累得我痛哭,又自床底把我揪出来,按在书桌前恶补。” 芝子骇笑。 “补习完毕又要听母亲教训,她时时落泪,我到今日也不明白她为何小题大做。” 申元东笑,“可怜三个最不喜欢暑假的人凑在一起了。” 经天说:“真奇怪,我们三人性格脾气其实全部不同。” 元东看着芝子说:“我们两人之中叫挑一个,你选谁?” 芝子一怔。 经天跳起来,“她怎么会选我!” 元东也说:“亦绝对不会选我。” 芝子笑,“不不不,两个都好。” “有什么优点,说来听听。” 芝子说:“你们心中都没有阶级观念,不欺侮人,不喜功利,这都是很难得的质素。” 经天笑,“原来我有那么多好处。” “是,只可惜停不下来。” 他看看表,“我又要出去了。”芝子一言提醒了他。 元东问:“又玩什么?” 他笑答:“有一个朋友摔断双腿,躺在家里,怕他无聊,去陪他谈天。” “怎样受的伤?” “啊,越野赛车不小心翻侧。” 他出去了。 芝子笑,“物以类聚。” 元东却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两人之中挑哪一个。” 芝子迟疑,“我哪有资格挑人。”一定不肯回答。 元东说:“你心底必定有个答案。” 工人进来说:“天线已经装妥。” 电视荧幕上正踢球,绿茵场上你争我夺,芝子乘机轻轻退出。 她问自己,会选谁? 真的没想过,同申经天一起生活,听得最多的恐怕是一句“我出去了”,他会什么都不理:家中经济、杂务、细节,一于抛诸脑后,回来吃饱了呼呼大睡,一辈子爱玩。 元东完全不同,他细心、有工作能力、愿意照顾人,可惜没有健康。 芝子低下头,两个都选,抑或两个都不选? 这时听见有人轰隆滑倒的声音,芝子一颗心像要自胸膛跳跃出来,狂奔出去查看。 原来是厨子跌倒在地,手中的瓜果蔬菜摔了一地。 芝子反而放心。 不是元东就好。 她扶起厨子,他雪雪呼痛。 “立刻叫阿路陪你去看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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