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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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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吁出一口气,“我想吃一顿好菜,喝一瓶好酒,还有,希望你好好陪我天南地北地聊天。” 却尔斯松口气,“那太容易了,那我绝对办得到,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求真一窘,又不禁笑起来。 值得,怎么不值得,她不知道多久没畅快的笑。 “我们走吧。”她说。 却尔斯召来侍者结账,求真有一丝诧异,一切开销不是归她吗,也许由他先垫付,她把打开的手袋又合拢。 却尔斯说:“我带你到一间无名的小馆子去。” “好的。”求真轻轻摘下襟上花朵,随他离去。 他开一部小小开篷车,直向郊外驶去。 求真任由凉风吹拂头发,好久没这样轻松,没想到金钱还可以买到某一个程度的快乐。 却尔斯看她一眼,“你好象很享受。” 求真眯着双眼,“每一分钟。” “懂得生活的人已经不多。”他称赞她。 求真冲口而出,“我懂,可是生活辜负了我。” 却尔斯有点震荡,这个陌生秀丽的女子独坐时是如此落寞,此刻又一如快乐小鸟,然而所说的话又似一个谜。 “介意把名字告诉我吗?” 求真一怔,她不想说假名,也不想说真名。 却尔斯笑说:“那么,我就叫你喂吧。” 喂。那多亲热。 婚姻没有腐败之前,她也叫过薛某做喂。 求真说:“我喜欢,我接受。” 却尔斯又笑,求真看到他雪白的牙齿便高兴,虽然没想到这么可爱的年轻人的青春都可以按钟数出卖,但非常庆幸今晚他是她的游伴。 他把车子停下来,“我们到了。” 小馆子并不小,装修精致,吃法国菜,共十来张桌子,却尔斯像是完全了解求真的心意,叫的菜式与酒,都令求真满意。 切开头盘肉类,只觉鲜美无比,求真问:“这是什么?” “这是鸡肉绞碎了加奶油以及调味再塞回鸡皮内蒸熟,来,让我们大吃大喝。” “庆祝什么?”求真笑问。 “庆祝好好活着。”他眨眨眼。 求真沉默,是的,这已经是一项成就,她内心忽然释然。 葡萄酒异常鲜美,求真要控制自己才不致于喝得太多。 却尔斯没有食言,他是个聊天好手,自世界生态危机说起,到贝鲁特战争谁是谁非,还有,美国资料卫星航行者二号此刻已飞到海皇星上空,时下的女性服装设计笑话多多…… 求真在适当的时候加插若干意见,她又发现一个意外,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可以这样愉快。 时间过得真快,一下子已经九点多。 求真是个略为孤僻的人,她很少留恋一个人一件事一处地方,但她现在不想走。 “却尔斯,”她忽然说:“我们可以继续下去吗?” “当然,我有的是时间,今晚碰到你真幸运。” 这时,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吻一口。 他那年轻的坦率热情统共不似装出来的。 求真问:“你可有跳舞的好地方?” 他想一想,“有一个地方,不知你愿不愿来。” “在哪里?” “舍下。” “你的家在本市?”求真吃一惊。 “我自美国搬来已经半年。” 求真踌躇,走进人家的公寓,门一关上,事情难以逆料。 “美国哪个埠?” “纽约。” “你是美籍华人。”求真讶异。 他显得有点无奈,“第三代土生,我不谙中文。” 求真喝干杯中的酒,“没关系,我们仍可交通。” 却尔斯说:“我会跳森巴,我可以教你。” “我才是杰巴好手。”求真笑。 “那么跟我去欢乐今宵。” 求真看到他眼睛里去,没有多少年前,当她还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个极之标致的少女,不知几许英俊可爱的男孩子曾向她提出同样要求,在往后的岁月里,午夜梦迥,她也曾无限悔意,为什么没答应呢? 于是这次求真听到她自己说:“好,我们去跳舞。” 却尔斯并没有一把拉起她就走,相反地,他轻轻趋向前来,低声警告问:“你有没有喝太多,你是否清醒,往后会发生什么,你有无心理准备?” 求真微笑,“我已成年,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反而放心了。 “那么,我带你去。” 他拉起求真的手,紧紧握着,像是怕她走脱。 即使都是假的,感觉也极好极好。 林夫人说得对,她们也该出来玩玩。 回程中两人都比较沉默,却尔斯的左手一直握着求真的右手。车子自动排档,一只手已经控制得很好。 他的家在山上一幢公寓大厦内,求真没有太大讶异,别忘记他们的收入是大律师的三倍。 打开门,求真看见宽敞的客厅,一角放着最新式的音响设备,另一角是张一见便想窝进去的大沙发。 装修得极之简单而有品味,求真明知不该问,亦忍不住问:“却尔斯,你的正职是什么?” 却尔斯转过头,看着她笑:“你已经知道我的住址,还打算问我的职业?” 而她,连名字是什么,都不肯告诉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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