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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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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守丹真的关心他,她会追出来送他。 余立平站在街角好一会儿,守丹地把他忘了,他只得爬进驾驶位,失意地,慢慢地把车驶回家。 他醒了。 他轻蔑地管别人叫小玩意,却不知道人家也这样叫他。 星期天醒来,头痛欲裂。 电话录音机上有留言:“立平,琳表姐的喜酒不要忘记”,“小余,这是老梁,礼拜一早上八点钟会议”,“余先生,我是你秘书桃乐妃,提醒你明早八点钟会议要带章程甲乙同丙”。 没有人找他去耍乐。 小余举起脚,发觉昨晚忘记脱袜睡觉,左脚拇指穿了一个孔。 他蠕缩一下足趾,自嘲想,平日叫老梁羡慕得说不出话来的余立平此刻不堪一击。 外表徒然英俊潇酒,风流倜傥,私底下却袜子穿洞。 从前,女孩子为着讨他欢心,周未还会上来帮他洗洗碗碟,打理一下衣物。 守丹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说不定她也在找保母与管家。 余立平吁出一口气,脱下袜子。 他到衣柜找一找,十余双袜,有些落单,有些破旧,可以穿的不多。 给谁看见袜子上的洞,真会英名扫地。 他顺带把前两年买的,较为花俏的衣物也整理出来,折叠好,放进大纸袋,预备送人。 小余不会忘记公司大老板请手下坐船那一次,五十多岁的他穿了一套淡蓝色T恤配长裤,那娇嫩的颜色使他看上去像一名满脸皱纹的小丑。 岁月不饶人,人贵自知。 余立平把所有浅蓝色衣物扔出来。 衣柜里只剩下深灰、黑、棕,藏的时候,他才满意。 要人家尊重你,你必需首先尊重自己。 小余彷佛在今日立志。 他并没有去纠缠梁守丹,女人要男人看颜色的时候,男人最好维持缄默。 傍晚,他换上深色西服去接母亲喝喜酒。 那种场合,简直是大规模相看,年轻未婚男女穿戴整齐了,各自三三两两的占据有利座位,看人,也让人看。 往日,余立平是这类游戏的好手,如果有女孩子对牢他笑,他一定有表示,通常会走过去用手搭住对方椅背,问一声“你是新娘子的表妹?好脸熟,什么,不是,是同事?我替你叫杯咖啡,这里的伊面也不错……” 如此这般,他结识过无数异性。 今夜他却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乖乖坐在母亲身边服侍老娘。有亲友过来他便站起招呼,否则分文不动。 余太太问儿子:“你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 余太深以为奇,“你看,”她想提起儿子往日的兴趣,“那红衣女郎多艳丽。” 立平一向不喜红衣女。 人没进来,衣服先进来,还没看到人,已经先看见衣服,不知是衣服穿人,还是人穿衣服,衣不惊人誓不休,太夸张了。 “那么,”余太太又说:“看,白衣女。” 余立平也不喜欢,雪雪白,一伸手就像玷辱了她的样子,这社会太现实,完全不适合不食人间烟火型女子,立平自问没有耐心时间精力服侍一朵百合花。 开席了,他仍然坐母亲身边,自冷盘乖乖吃到甜品。 余太太奇问:“你没有别的事?” 立平回母亲:“没事,我闲得慌。” 变了,余太太想,完全变了,这个转变,不知是好是坏。 那一晚,立平觉得省下许多力气,他并没有扑来扑去侍候那干女孩,他要洁身自爱,他不再稀罕做众人乐园。 星期一正是他最最忙的一天,替上司背黑锅,让同事开小差,为下属抵挡横风横雨。 在大机构内工作过的人,不难发觉,人类至大的丑陋与弱点便是一有机会就想整治及控制他人。 老板放假,小李不过暂时替他三天五天,就立刻开始摆款,把小张小王召入房内问:“那计划表做好没有,你打算如何处理?” 他马上打算精忠报国,牺牲同事,在所不计。 一点都不怕难为情。 权力到了独裁者手中,往往造成大悲剧,就是这个道理。 争争争,人争我争,日争夜争,升了职也不过加两千块,那许多人便甘心受愚弄,被上司支使得团团钻。 无奈人在江湖,维持清白谈何容易,余立平亦不得不成为游戏一分子,再无聊,再愚蠢的章法,都得继续玩下去。 晚上八点才回到家中。 他的威士忌加冰要双分才能松弛神经。 初出道精力好得多,立平想起守丹的小弟,是,就似那小伙子,青春抵挡一切,他根本看不见立平给他的白眼,懵懵然做欢乐英雄。 电话铃响。 余立平有第六感,知道由女孩子打来。 “在家?”是守丹的声音。 “不,不在家,这是电话录音。” “要不要看电影,我负责买票。” “我想打个盹,买九点半票,还有,请来接我。” 守丹在那头直笑。 “不然我就不出来。”立平说。 “办公室生涯益发辛苦,嗳?”守丹笑。 “苦不堪言,下班之后,茶饭不思。” “九点十五分我来接你。” 立平略感安慰,他想说:“守丹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可好。” 终于忍住。 不能再冲动了。 他在沙发上睡着,直到守丹来拍门。 她一见立平,立刻说:“你不是疲倦,你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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