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亦舒 > 某家的女儿 | 上页 下页


  夏雨重新再写:“当年两心诚意,今日化作飞灰,爱念骤逝,忍痛分手……”

  圣泰摇头,“你还需悲痛些。”

  夏雨问:“我期待周末度假。”

  “快了,明天就是。”

  “我得知会郝风。”

  “啊,事事都得告诉他。”

  夏雨也懊恼,“针无两头利,有男友有得烦,买十块钱臭豆腐也得咨询,不然就是有欠尊重,不了解民意。”

  圣泰大笑。

  郝风得悉后诧异,“都在本市,算什么度假?要去去远些。”

  “不行,五个人一起告假,人事部必然不批。”

  “纯女班?”

  “你想参加?可是要脱光衣裳做按摩的唷。”

  郝风说:“为什么如今女性说话同男人般猥琐?”

  “因为女性工作同男子般辛苦。”

  “婚后你在家休息学斯文。”

  之后,他又打听女友什么时候去、哪个时候返、住酒店哪间房,嘱她带着电话,看牢牢。女子,他想天性泰半软弱虚荣,易遭引诱生腐。这一代受过高等教育,算是好些,然而,仍须男性努力守护。

  下班时分,翩达问:“妮娜呢,怎么不见人?”

  “也许老板叫她。”

  “陈情书写好没有?”

  夏雨递上。

  “又太平淡了,不够悲壮。”

  “天分及学识所限,只能这样。”

  “加一句‘我不擅长把失意悲痛全放在脸上,请各位原谅’。”

  “我的天。”

  “回去休息,明早出发。”

  那晚,郝风好奇问:“一班女子在一起,说什么?”

  “哪间酒馆的酒保体格真英伟之类。”

  “夏小雨!”

  “为什么不呢,有一首歌这样说:‘我们生为不幸的一群,we girls, just wanna have fun’。”

  “女人真奇怪。”

  她不怪他,做男人真开心得多,头脑简单,要求单一,又不必经生育之苦。

  半夜,郝风回家,夏雨改妥最后一稿,发电讯出去,给当事人过目。

  第二早,她换上运动衫裤,在楼下等车来接。

  对街有档早餐小贩,她过去询问:“卖什么?”

  “烧饼油条粢饭。”

  夏雨大喜,“每样五份。”

  大姐圣泰开着七座位车驶至,笑说:“天啊,我正想趁这周末饿肚减肥。”

  “为什么每个女人都觉得自己太胖?”

  叽叽喳喳说起来。

  夏雨留意到只有妮娜垂头不语。

  夏雨用手肘推她一下。

  妮娜说:“给老头子说了几句。”

  “这些年我们都练成犀牛皮,只除你。”

  抵达目的地,已彷佛逃出生天,夏雨看到奥林匹克尺码暖水泳池,连衣带人跳进,游了三个塘。

  服务员笑着递过浴巾,“几位小姐做全身按摩可好?”

  大家连忙欢呼。

  一人一间精致按摩室,新鲜花香,躺得舒服。

  夏雨唷唷连声:“左肩……是是,低一些……近腰,啊……好不酸痛,先敲几下,”语气如老太太,惹笑,“肌肉都打结,廿四∕七一个姿势,佝偻在桌前,缩着肩,低着头,为五斗米折腰,”说到凄凉处,几鼻酸,“将来订一副S形棺木才装得下。”

  服务员连忙说:“夏小姐,快别那么说,听了伤心。”

  这时有人敲门。

  “谁?”

  “妮娜,可以进来吗?”

  “你要陪我?一起好了。”

  妮娜轻轻走进,掩上门,“我想你陪我坐蒸气间。”

  “我吃不消那股热气,你有话,在这里说。”

  服务员识趣,“我去替两位拿茶点。”

  夏雨问:“什么事,大家商议,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别憋心中。”

  “我怕你们看不起我。”

  “谁敢,有我。”恐怕又与男友有关。

  “夏雨,你知道那件垃圾箱案子。”她眼睛先红起来。

  “啊,你也觉得物伤其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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